出了警局，周城在车上坐了一会儿，脸色极其难看，不过此时车窗格挡着，没有任何人看得见。
    片刻后，他脸上恢复了平静，驱车离开。他并没有立刻去城郊旧宅，而是照往常一样回了祖宅。
    连雪娇跟周祖母正坐在院子里晒太阳聊天，见到他进来，问，“事情办完了？”
    至于什么事情，周城走的时候并没有告诉她。
    没说两句，周城直接进屋，上了二楼，推开书房的门，周祖父正在里面练书法，见他进来，把桌上的宣纸拿起来，晾了晾，说，“过来看看，我这四个字写得怎样？”
    周祖父除了抽烟，没什么其他的爱好，就是喜欢书法，闲赋在家，每天都会坚持练那么一会儿。
    周城凑到跟前看了看，说，“祖父的书法日益精进了。”
    周祖父笑了，“我这把老骨头，能精进到哪儿去。”
    周城立在一边不说话。
    周祖父推开身后的椅子，周城扶他到靠窗的沙发坐下，周祖父掏出烟杆，给自己点上，慢慢吸了口，吐出一口咽，说，“看你脸上有事，说吧。”
    在周祖父面前，周城不需任何隐藏，直接道，“警察局又开始查我的事了。”
    周祖父咳了一下，周城连忙给他抚背顺气。自从周城结婚后，周祖父的身体状况急剧直下，头发几乎全白，似乎松了这一口气，人就失了支撑，摇摇欲坠了。
    “今天是警察局把你给叫过去的？”周祖父人老，可心里还很清明。
    “是，而且是沈家人接手这个案子。”
    周祖父看了他一眼，“沈家人？谁？”
    “沈信。”周城说。
    “沈家文的儿子？”
    “是。”
    周祖父哼哼笑了声，烟杆在烟灰缸里叩了叩，“这沈老贼果真厉害，儿子孙子，都混到警察局去了。”
    周城没说话。
    周祖父停了下，继续道，“只要你的那个好朋友田凯不张嘴，谁知道你撞死过人？”
    周城皱眉不语。
    周祖父瞥了他一眼，“你一向稳重，这件事本是你不对，只是因为这种事情要我孙子坐牢，我周某肯定是不同意的。之前叫你去查那个孩子的底细，我让你对他亲人做一定金钱上的补偿，你做了吗？”
    周城抿唇，缓缓点头。
    周祖父想到什么，皱了下眉，“你确定田凯不会把这个事情说出去？”
    周城肯定道，“不会。”
    周祖父吸了口烟，又吐出来，缓缓道，“那还能查出什么来，医院那边，重要的知情人我都交代过，言辞统一，谁还知道是你撞的人。”
    周城心里有了数，微微欠身，低声道，“孙儿不孝，劳烦您为我操心。”
    周祖父叹口气，“我不为你操心，我为谁操心；我这一生，前半辈子为了事业，后小半辈子都为你了，现在老了，能为你做的也越来越少。”
    他看着周城，“我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孩子，心里肯定还在为那件事情内疚，只是现在过去了那么久，你也只是一时疏忽，当时也全力救了，最后救不活也没办法，我不可能让我唯一的孙子坐牢，但我也不希望你现在退缩，知道吗？”
    周城沉默的点头。
    周祖父看着窗外，院子里是连雪娇和周祖母在聊天。
    “当年，我没能保住我唯一的儿子，现在无论如何不能让你出事。你是周家的希望，周家的未来都在你身上，不说要再创过去的辉煌，起码得守住根基。你如今结婚，又有了孩子，我手上的股份也可以慢慢交给你，我没有大的企图，只希望你活得好好的，不要像你父亲，劳碌了半辈子，最后却那么惨命。”
    周祖父说着，用手掌抹眼睛，一向老练稳重的人，眼角居然流了泪。
    周城心里五味杂陈，只能握着周祖父的手，轻声说，“孙儿知道了。”
    周祖父沉默了会儿，最后说，“我找个时间，会一会那沈老贼，也是好久没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