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沧水军要回沧水城守城在军营里成了热闹，在沧水城里更成了话题。
    这走街串巷的小贩，担着些许新采的莲蓬，一路吆喝着，偶有一家开了门，一个娇俏的姑娘探出个身子，问道：“小哥儿，莲蓬几钱？可是今天新鲜的？”
    这生意一来，卖莲蓬的小贩笑得脸上起了褶，快走几步去了那家子门口，从筐里择出两个来，一手一个捧到那人儿眼前，“你瞧，这还带着露呢！俺一大早去莲池采的，这采好到这会子都没有一个时辰哩。”
    “小哥儿，自家莲池？”
    “哪能呢？”小贩儿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俺这儿媳妇儿都娶不上的哪会有莲池？”说着又多看了姑娘一眼，这姑娘可真是好看呢。
    姑娘噗嗤笑了，蹲下身边挑着莲蓬边有些感慨道：“没想到这北方的沧水城还有莲蓬？我这屋里听着还不大相信呢。”
    “可不是”，小贩接口道，转身拿出一片有雨伞大的荷叶捧到姑娘跟前，示意姑娘将挑好的放进来，“姑娘是刚来的外地人吧。”
    “恩，是啊，刚来才一个多月。”
    “那自然奇怪哩，这里原来确实没啥子莲蓬，你想啊这南方的东西在这儿就算是活了也没了原来的好样子，原也有种的但都是有钱的自家园子看着玩。前些年南方的慕家，就那个有名又有钱的，听说过吧，有一年突然就在城外挖了不少的大池子，这大大小小的就是好几十亩地，说是都要种荷花，那时候可是有不少人在背后笑这慕家是钱多没去花呢。”
    “后来呢？”
    见姑娘听得有趣儿，小贩子便说得更起劲了，“前两年确实不见长，连荷花都开得少，可后来却也不知是用了啥子办法，前年夏天，荷花一下子就开满了荷塘，红白红白一大片，可是好看了，莲蓬也是结了不少。不过说来也奇怪，这莲蓬确是没见人儿采，听说聚香楼的凝露糕用的莲子粉都是从南方运的。这莲蓬夏日一过就落了泥，实在可惜了。”
    叹了口气，接着说：“莲蓬在这儿可是稀罕物，眼馋了不少人，便有人托了关系问能不能转卖，这聚香楼周老板就说了，咳咳，‘荷塘是不卖的，这莲蓬你们想采就采吧，但是只能小舟轻过，若是糟蹋了一朵花，各位，后果可就不好说了啊’。”小贩儿是见过周老板的，便学着周老板那笑面虎的模样说，这学得拙劣，是要有多滑稽就有多滑稽，姑娘笑得是身子都在抖了。
    小贩儿这说得乐呵，手里的动作也不慢，将姑娘装了有十个的莲蓬的荷叶窝成了碗状，见空余还大着，又腆着笑哄道：“好姐姐，你再买几个吧，俺让你些价，可好？”
    姑娘寻思了一会儿，笑说：“行啊，你再说个有趣的听闻，我这儿把你一筐子都给买了。”
    “这敢情好啊”，虽这生意是刚开张，可卖得快些自然是好事，这慕家的荷塘的莲蓬自从随意摘后，大多有钱的已是吃了新鲜的，这如今走街串巷就是逢个巧儿。
    小贩将扁担筐子放置一旁，又拿出个荷叶铺在门口的石阶上，又用袖子仔细擦了擦，“好姐姐坐着听，别累着。”
    姑娘闻言又是一笑，倒也没扭捏就坐了下来。
    小贩儿蹲下身子，想想又从另一个筐里拿出一个莲蓬，取出粒来隔着距离放到姑娘的手心里，见姑娘拨开莲子放入口中道了声香，小贩儿这才咧着笑清了清嗓子说：“要说这有趣的听闻啊，最近就该属沧水军入城的事了。”
    “当初这沧水军和沧水城闹得是不可开交，那叫一个死敌相见啊，可这沧水的这些人都是有钱啊，这沧水军得巴着不是？这一直以来，这十大商户让沧水军干什么沧水军就得干什么，对了，俺可偷偷告诉你一件事啊，可别跟人说是俺说的。”
    见姑娘点头，小贩儿压低声音说：“这伍家不是做镖行的吗？可其实这镖行送镖的都是沧水军，事后伍家就抽些利给他们，俺听一个在伍家做镖师的兄弟说，实际上给他们的那些利连镖金的零点都没有，他们伍家镖行是在坐等着收钱呢。”
    “啊？那岂不是很吃亏？”
    “那有什么办法，在这沧水城是有钱的说话！”小贩儿想想，有些愤恨说道，“俺要是能早几年生，赶上时候，搞不好也能大赚一笔呢。”
    小贩儿这一说完又害怕姑娘会不会觉得自己太猖狂了，不安地偷偷瞥了眼，见她没有厌色不由舒了口气。
    “你觉得沧水军回来是好还是坏？”姑娘沉吟片刻，问道。
    小贩儿这回想得认真，好一会儿才答道：“说不准，俺们小百姓求个安稳便是，这原来武老将军在的时候，闹出的那些事儿，俺当时小不太明白，可俺听一些老人说了也不能怪人家武老将军，这打战的能有什么太平日子，想来啊，这能坚持赶跑敌人的将军也不容易，俺要不是有个老娘儿要养，也打算当个兵好了。”
    这话又闲谈了些，见说得差不多了，姑娘站起身，递了一袋钱给小贩儿，“这儿给你了。”
    “欸，全给俺？太多了太多了。”小贩忙摇手，可眼里儿不免透着些渴望。
    姑娘浅笑，“不多，当是听事儿的赏钱，再说，你不还要娶媳妇儿吗？”
    小贩儿脸一红，搓了搓手，说道：“那俺帮你给抬进去吧”，见姑娘犹豫了会儿同意了，一个起力儿就将筐子抱进了院子。
    院子不大，却整齐干净的很，这随意一瞧，就见不远的屋子窗户大开，一红衣小少年正对着他笑，小贩儿看得入迷脚下一个趔趄竟绊了一下，几个上面的莲蓬骨碌碌地滚了一地，小贩儿一惊，忙放下筐子去捡，这捡着捡着，眼前就出现了一只白嫩的手来，碧绿的莲蓬被它执着都觉得变得不一样了，“喏，给。”
    “啊，谢谢，谢……”小贩儿忙抬眼看去，可不就是刚在笑着的小少年，登时就又有些呆了。
    “小少爷，你怎么出来了”，这先前的姑娘就是画眉，而这小院便是子晓给画眉安排的住处。这出门在外的多有不便，人前画眉执意喊他小少爷。
    子晓笑了笑，倒是没说些什么，转身进了屋。
    画眉转而对小贩儿淡淡说道：“东西放这儿吧，小哥儿，谢了。”
    小贩儿这时还有些发愣，对于这先前还笑着的姑娘怎么转眼变得冷冰冰了也就没那么太在意，嘴里说了声不谢便有些仓皇的逃走了。
    子晓在屋里看得清楚，支着身子问：“画眉姐姐，你说我这是长得多恐怖啊，啧啧，都把人吓跑了。”
    画眉走进屋，敲了敲他额头，“还说呢，这沧水可不比京城轻松，你啊别那么招人，这人心隔着肚皮谁知道是怎样的？”
    “姐姐这可冤枉我了，在我心中画眉姐姐可是最美的，这招小贩儿进来的可不就是姐姐。”
    画眉笑骂一声，“小机灵儿鬼！我还不是为了你去问的啊。”
    “那还多谢画眉姐的好意”，子晓似模似样地一揖到底，可又是将画眉逗得是哭笑不得，“得了得了，我去给你把莲蓬剥了。”
    见画眉下去准备，子晓便坐回了椅上沉思了起来。
    子晓今天天未亮就随武胜一行进了沧水城，等换了城防，细节交待下去，子晓便想着顺便来看看画眉。这画眉是特意来照顾自己的，无奈沧水军军规，实在不好打破，又加上齐二少的事儿，子晓心中总有些内疚。
    画眉这一见子晓就是嘘寒问暖了半天，后又听着外面的叫卖，想着子晓爱吃便出门叫住了小贩儿。大门开着，这小贩儿的话，屋里子晓听得清楚。
    这沧水军回沧水城不算是顺民意倒也没太大的民反，这让子晓安心了些。只是那送镖的事儿也不知武胜他可是知晓的，这般给人做白劳力，他也甘心？子晓咬牙，看来得找时间将这事儿给解决了。
    再思及慕家荷塘之事，子晓忽有些脸发热，后又惊觉小声暗骂了一句，也不知道是不是真与自己有关呢，自作多情地脸红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