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四十四、武胜发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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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香楼,牡丹堂。
武胜向来是不受拘束,可这会儿,他觉得全身跟蚂蚁咬似的,这手怎么摆都不舒服,就这表情也不知是笑啊还是笑啊?
不说这沧水的几位与自己一直是不和,单说这眼前之人,武胜扶额,小王爷你这是要坑死我啊。
张家今天来得是现任的家主张泽天,束发玉冠,不见一丝凌乱,三十几的年纪,眼角有些微皱纹,留着整齐的胡须,神情严谨而肃穆。
要说起张泽天与武胜的渊源就得往武胜小时候说起:武家原是京城人,武胜爷爷武老将军当年受王命,举家迁徙至沧水城,那时沧水城尚未矛盾激化,武家住得倒也自在,三岁奶娃娃的武胜最喜欢的就是和隔壁张家的哥哥张泽天玩耍。
张泽天那时也不过九、十岁,最初还与武胜玩作一起,后来却是不喜武胜了,因为武家孩子皮啊,长大了点儿就三天两头的上树打架,总是弄得一身脏兮兮,张泽天素洁哪受得了。这张泽天见到武胜都当作视若无睹,时间久了,武胜渐渐也有了自知之明,两人关系就淡了。
而让武胜之所以尴尬的是当年自尊心受挫,一日又见张泽天对自己不理不睬,伸手就推了他一把,想起张泽天与方家结得娃娃亲,赌气嚷道:你不愿理我拉倒,等你儿子长大了到时跟着我跑了可别后悔。
没想到,一语成谶。
子晓对张泽天点了点头,“张老板,久闻”。
“王爷,有礼了”,张泽天垂眼,跳过武胜,见三少,眼里明显带着恭敬,“三少”。
席宴已备,这牡丹堂是聚香楼最大的包厢,十几人一起也足够宽敞,彼此寒暄几句便准备落座。
子晓有意让三少坐首席,自己则是打算坐在三少对面,可是三少怎会同意,直接牵着人坐在主位,而自己坐在右手位置。
子晓自知挣扎不过,只得作罢,便玩笑着对众人说:“今天由本王做东,三少付账,大家随意随意”。
见三少无异议,众人皆笑。
武胜只好坐在三少下首,子晓左手则依次是沧水十大家:十商之首张家、甄友谦、米行的孙家、古董行的欧阳家、典当行的钱家、马商马家、盐商方家、布商王家和赵家、镖局伍家。
子晓举茶站起,“明人不说暗话,本王今日有事相商,望诸位支持,在此先干为敬”,一杯空,笑眼一扫众人。
众人相视,看了眼张泽天,又看了眼三少有些拿不定。
这在场的谁又是个不懂人情世故的,这帖子到手便知是鸿门宴,这娃娃小王爷是要跟他们摊牌啊。
纵观沧水这十几年,没了官家碍手,这捞银得金的生意是越做越红火了,谁也不愿再被管着。这小王爷是讨喜,没有架子也没官家的贪婪,可受制于人和当家作主是天差万别。
小王爷想要入主沧水城自然想要拒绝,但问题出就出在……
“怎么?”三少抬眼,眼落寒生,这一圈看下来,几位沧水商家皆举杯呵呵笑道:“王爷客气,吾等惶恐”,说完苦着脸饮尽杯中酒。
唯张泽天和贾友谦未动,见子晓笑着看来,贾有谦回笑道:“小王爷,抱歉,齐儿让我戒了”。
见子晓只是摇头,“如此,可惜”。众人哭,你怎么不早说还有这招啊。
“小王爷”,张泽天拇指轻轻摩擦着酒杯,随意瞥了眼那头的武胜,开口言道:“既然明人不说暗话,张某也就不客气了,你可知当初我们为什么赶走沧水军?”
子晓挑眉,可未待他开口,武胜就拍案而起:“张泽天,别欺人太甚!”
张泽天恍若未闻,抬起酒杯,直视子晓:“既然小王爷找来三少坐镇,自然知道这燕国商行奉慕家为首,想要长立商海不可得罪。三少有恩于我,张某对恩人自是涌泉相报,卖小王爷面子倒也无妨,可是沧水之属,关系的却是我们生死性命”。
张泽天将酒一饮而下,再看子晓的神情略带几分嘲弄,“酒可以喝下,这命不知道王爷可否也能保下?”
沧水城的商家能在三国间游走不受影响,怎会是个简单角色?只是这沧水城他段子晓胜券在握。
子晓示意武胜坐下,自斟了杯酒,双手举起,一双清澈无垢的眼与张泽天的坦然相视,神色自若,闪着几分自信的光彩,郑重道:“本王酒能喝得,命自然也能保得”。
一酒入喉,勾唇而笑。
不愧是三少看中的人,张泽天心叹,掩了掩眼中的惊讶,转而看了三少,见他轻点了头,这才将视线落在武胜的脸上。
武胜此时正气得火冒三丈,他开始还为自己儿言成真对张泽天些许抱歉,张泽天虽对张子灵严格,但事实上很是心疼这个幼时丧母自己也无暇顾及的儿子,武胜与他自小一起长大,自然了解他不过是面冷心软罢了。
可他提起当年赶出沧水军的话,那是在打他武胜和整个沧水军的脸,奶奶个熊,就对老子不仅面冷心还狠。
“武将军”,张泽天开口。
“干嘛?怎么张老板要为刚才的话道歉?”,武胜斜吊着眼,讽刺道。
张泽天闻言,摇了摇头,奇道“张某为什么要道歉,实话罢了”。
“你……”武胜气结。
“武将军,要说道歉,你拐走我张某的独子的事,望武将军迟早给个交代”,见武胜还要反驳,张泽天伸手打断,“私事再说,且说这沧水城的问题,当初家父与武老将军签得协议,相守这么多年相安无事,将军现在是有什么不满吗?”
武胜见他谈起沧水城之事,心思小王爷这席宴的目的不正是为此,只好压下心中怒气,扬眉道:“自然有,沧水城是燕国属地,边界之城,自当要由我沧水军接管”。
“笑话”,张泽天眼露鄙夷,“当初,沧水城动荡不安,惨遭战争之苦,无粮可收,无米可炊,路有饿死骨可是将军亲眼所见,请问当时沧水军如何?接管?怕是见沧水富裕了要来压榨罢了”。
这话武胜当真是反驳不得,爷爷来这儿沧水当了将军没几年,秦国大举侵犯,正艰难相抗,朝廷那边的粮饷却时断时续,甚至于无,几万大军难以维持,爷爷只得写信请求临城相救,结果了无回音。
这仗不得不打,可让军队吃得粮食何来?
沧水军当时的监军便私下瞒着爷爷带人抢了百姓家的粮食,战争时节,百姓家的也只是勉强糊口的啊,之后沧水城便有了暴乱。爷爷一心关注战事,后来才知情,震怒之下斩了朝廷监军,可是悲剧已经造成了,外敌未清,怎能内乱?只好狠下心彻底做了个坏人,斩了几个带头闹事的百姓以正军威。
这仗一打就是五年之久,最后因当时的秦国太子昼轼父篡位而撤军结束了战争。结束后,张家为首的商行便找到武老将军,要求沧水军撤出沧水城。爷爷心有愧疚,只得让步。
过往武胜实在不愿提,可他张泽天却是要步步相逼。
“张泽天,我武胜是什么人?你是最清楚的吧,我带着沧水军这么多年还巴巴守着这座城,是因为我比你还恨!不说我那些战死去的兄弟,那些活活饿死的人中,我武胜的爹和娘就是其中一个”。
武胜面色有些凄然地看着张泽天,眼前之人少时就比旁人冷静睿智,从小到大武胜都极其仰慕。可当日沧水军撤离沧水城时,他跟着张老站在城门之上,那向下俯视他的眼光全是痛恨、厌恶、寒冷,令他武胜此生都忘不了。
可对此,他武胜只能苦笑,因他张泽天的妻子方氏是在路上遇到沧水军强抢而死在沧水军手上的。
“爷爷的过错我武胜一力承担”。
武胜站起一扫众人,自怀中掏出一把短刀,刀壳应声而落,“我武胜在此发誓,沧水军决不再有滥杀无辜、强取豪夺之事,有违此誓”,武胜举刀没入桌面,只听卡啦一声,桌面自中间横断而开,桌上一应菜肴噼里啪啦摔碎一地,“我武胜粉身碎骨,任沧水百姓千刀万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