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当年半回眸-番外  如是当年半回眸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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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八岁那年,白沉水欺师灭祖。那日他在苍福座前跪着,苍福抽断一条鞭子还不泄气,又把他丢到雪地里冻着雪地里的白衣人就这么跪着梅盈梅繁都说这是太傻。
    苍福养他为的是自己的宏图霸业,不是想养一条白眼狼。
    梅盈在大昱皇宫才一听闻白沉水上了天玄门,连秦瑞都没知会一声策马奔去,梅盈到的时候,小腹微隆的越国皇后梅繁正将嘴唇都冻青紫的白沉水扶起。
    梅繁对着屋子骂骂咧咧:“苍福,你的三个徒弟今日每一个愿着跟着你还不是你的错!你不就是气我们忘恩负义么,看看璋儿记恩的却成了这样!你想要江山,想要天下,谁不想要?我爱着的人想要!璋儿爱着的人也想要!”
    梅盈从她怀里接过那个身上快没有温度的人,急忙扶到院外梅繁的马车里,却还听见梅繁还没有住声:“你执念这些得到了有能怎么样!你年轻的时候没试过孤枕难眠?你不知道高处不胜寒!你若是不当我们姐弟三个是工具,说不定璋儿好心还能给你养老送终!如今你种这样的孽果,他日梅繁也会替璋儿给你报应。”
    ……
    十九岁,白沉水比以前长高了,安珀玉发现那年他开始长个子,就动不动拉他过来比比看到了自己哪里,结果比着比着,白沉水又不长了,白沉水一直挺埋怨自己为什么不长了,因为那个时候安珀玉跟他说了第一个对不起,说的郑重其事,言简意赅。
    断粮了,将士都吃不饱,白沉水几乎绝食。
    难道要那年他智计百出?总能杀对手一个出其不意,措手不及?逼得大昱皇帝不得不联手祁国?
    于是算是开始了一场围剿。
    风雨飘零,山河破碎。
    白沉水二十岁了,他就开始想,当年看着安珀玉才华天纵,看着他征战天下,当年也曾陪他意气风发,陪他高头大马。
    也曾逗弄他的孩子,揶揄他的丑态,玩味他的处事。
    还见过他坏了地方,他曾战的筋疲力尽,战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战。他的疲惫,他的倦怠,清清楚楚写在眉梢眼角,那时候白沉水想摸摸他的脸。
    白沉水没有。他都懂的,安珀玉的累。不是累于什么肩负天下的胡扯,只是爱的累了。
    那天晚霞似火,身后的平原像浓抹红妆,山峦上是天青色的万里长空,白沉水坐在地上看着山模糊的轮廓许久不语,像是固执的像个孩子;还是,一定要看出个结果才能算完,安珀玉看着他,只是说了句:“你长得挺好的。”
    他轻松的笑着,眼神里的肯定着说:“你不该想着他。”
    “可是我已经被他逼疯了,疯的不知道为何去搅乱天下,为何涂炭生灵,我觉得错,却生气……气的想接着错给他看,要知道我生气了!”安珀玉的手砸在地上,像另一个孩子。
    白沉水还是笑,抿着嘴,唇角勾勒出好看的弧度:“……你脸上的血没擦干净,一天没洗脸吧……”
    那一战黎明结束的。
    安珀玉尴尬的笑笑。
    后来,大昱皇帝一个人在越国营地外面晃悠被逮。白沉水急忙去见,怕人伤了他,安珀玉心疼,却知道那人又被压到安珀玉的帐营。
    他敢去,在外面就听见安珀玉一声怒斥。
    “废话!”
    白沉水掀开帅帐进去,白衣低眉,他看见安珀玉垂着头,脸上有怒气和薄恨。
    “来人,送大昱皇帝陛下出去!”
    秦瑞也是决绝到了骨子里,一脸的不死不休。
    “梅璋,替我看看,别让不懂事的将军上伤了他……”
    白沉水应允送人。
    送秦瑞到他的人身边,白沉水转走的时候,身后一支羽箭飞来,他都听见了箭射来的破风声,却也避无可避。
    他这一伤,就是昏迷了几日,再醒来,却发现已是兵临池下,白沉水不觉得这是自己的错,他一点错也没有其实他知道会有埋伏,而且不是秦瑞设下的……
    最后一战。鼓角齐鸣,震得四方山谷都在颤抖,长风猎猎,吹得他都有点站不稳,他兵败。白沉水看着他死,他是大丈夫,懦弱的大丈夫,车裂,却平淡的像是坐着陪人看场日落,像是扯断一根青丝,半世纠缠。
    白沉水记得那天所有人都在场,秦瑞脸色如常,身旁是梅盈略带愁容的脸,手放在肚子上,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怀了孩子,梅繁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一身血衣,仓皇着祁国皇帝的庄重的婚礼,又一次出嫁……
    白沉水想起了早澈湖,在早澈湖唱的每一场戏,开场人来,散场人去。
    那,此时已经是到了曲终人散的时候,安珀玉只是看不下去这场戏的人,先退场的而已。
    那,这场戏谁是主角?
    生平历历,何须多言。
    只是今日忆起当年他在众人间的回眸,可还能惊艳?
    风华正茂的戏子,算无遗策的谋士。
    说是白沉水隐居,那梅璋出来搅乱尘世算的是什么,白沉水是唯一一个在他叱咤风云的三年里,伴他如一,不离不弃的人。
    在安珀玉含恨死去,帮他收尸的不是他恋慕多年的才子皇帝;不是乱世佳人的良人皇后;就是一个戏子。
    那个戏子穿素白衣裳,身上被血污了,被泪湿了,喉咙里呜咽着,哽咽着,不言不语,将他支离破碎的尸身收起,入葬,带着他三岁的儿子守丧。
    这些就够了。
    这场戏散场了,别人再去演些什么都与他无关,与梅璋无关,与白沉水无关。
    而如今,他就在早澈湖上看花谢花开,云起云散,人来人往,带着不一样的故事,带着一样的伤。
    就像这些年一直能听见远处茶馆的声音沙哑的说书人不知道哪里去了以后,茶老板换了一个长得丑的故事却说得更有味道的,喝茶听故事的人不是还一样接着喧哗。
    终于有一天,白沉水发现,他如今种花,为的是看花落。
    匆匆一眼,匆匆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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