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半生囫囵戏 贰、西风乍起,公子何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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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图亡国的第二个月,梅浣世前天刚刚抄了另一个大臣的家,那大臣虽时常逾越,全家流配却是有些重了,梅繁下的旨意,他做了,那大人最大一点好名声就是经常挑衅的就是这个宰相。他亲自下手整治,这下又少不了有人说梅浣世嚣张跋扈了。
还要往前一段时间,前皇后的独子,就是那个备受大臣推崇的皇子,被暗香公子的药害的死于马上风。荒淫无度的死法叫那些拥护他的大臣无地自容。
眼下祁国称帝的人一定是南悦,梅繁是不着急了,就去安排怎么屯兵,现在各国间屯兵都是明目张胆,就该梅繁办这事儿。
西图亡国的第三个月。梅浣世消失了半个月。
安湘策马跑到当初梅浣世“垂钓遇刺”的别院的时候,见开门的是南阮,一张披风把自己披的结结实实,整个人都厚了几圈,安湘来了她显然也松了口气,可知这些天她也被梅浣世折腾的不清。
安湘也放下一颗高悬的心。这几日寻寻觅觅,踏破铁鞋,生怕他一个想不开,别人见他意气风发,独独这个兄长是知道的。他这几日可睡好了?吃好了?
“浣世!”安湘推开他的屋门冲了进去,南阮站在门外,不知是进是退。
梅浣世绯色的衣襟打开,露出苍白的胸膛,半个身子趴在矮几上,白玉似得手心里躺一个鸡血石的饰件。西风吹得窗户纸哗啦啦作响,树丫上已经没了叶子,梅浣世趴的地方刚好都能看的清楚,看清楚破败和荒芜。
他就这般一动不动。
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空一缕余香在此。
看的人心疼,可是最会心疼他的人已经不在了。
“浣世,浣世,怎么跑这来了!”
“呵,怎就不能跑着来?”他转过头看暗香。神色疏离冷漠。
暗香不理他的抱怨哀愁,已经初冬,他这般颓丧,连件儿衣裳都不给自己加,那真是想死的。
屏风上搭了件青色的披风,狐狸毛的,暗香径自取来,给他披上,说:“不就死个秦馥光,你说这样至于么!他哪点好了,你说!我给你找来比他好的!”
梅浣世脸上扯出一抹意味不清的笑:“文韬武略,家世样貌,雄心报复,傲然心性,你去找!”
暗香哑然!
暗香所认识的梅浣世,孤芳自赏,刚愎自用,飞扬跋扈,从来没说过别人一句好话。白沉水一屋子戏词,唱了多少遍的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暗香也是懂得的,他这是真的一堕软红,挣扎不起了。
安湘突然有种他造孽的感触。能安慰他几句么?能跟他说要好好的么?
安湘叹口气“世上红尘只有十丈,可掉进去的人旁人怎么救也是救不起的,要死要活随你罢……”
梅浣世裹紧身上的披风,不理他的话,说:“成大事的人,不喜于色,愤于表,有了眼泪也要藏起来。”嫣然一笑,又道:“我穿过一件比这个成色好多了的青狐披风,后来没有了。”
“你要是喜欢成色好的狐皮披风,师傅那里有一张红狐的,当年父皇赐的?明日给你要来可好。”暗香道。
“父皇……”梅浣世又笑,一对眼睛风情流露,“梅繁还没开始么?”
暗香说:“昨日她找我要了毒,皇帝怕是活不过今晚的。”
“南悦回来没,多年不曾见他,都忘了长什么样子了。”
暗香想了想说:“没听说他回来。”
“那你收拾收拾,带我去见梅繁。”
暗香不解,却也自然的引他去了。出了院门,梅浣世安排南阮现在院里守着,路上跟安湘说了几次别忘记他的红色的狐狸披风。
……
皇帝寝宫,那个病弱的男人两鬓在几年前就开始斑白,他躺在床上,梅繁皇后给他喂药,他温柔的望着梅繁,想起来这两人是二十年的夫妻,才能想起来梅繁已经四十多岁,看起来真不像呢。
梅浣世一身华服锦衣,面色气色都还过得去,丝毫没有别的探望的臣子一副忧虑龙体的憔悴,他拱手行了个礼,连跪拜都自行省了,他就是这般,被梅繁教坏的,“娘娘可能借一步说话。”
梅繁放下手里的药碗应了他出去。
梅浣世跟了两步,就听皇帝陛下叫了声:“宰相……”
脚还没迈出门槛,梅浣世停下:“皇后先行一步,我一会儿跟上。”
要真说起来,暗香还是有几分惧怕梅繁的,可是梅浣世却不把别人放在眼里惯了。
梅浣世理所当然的坐到龙榻一旁:“陛下如果是想跟臣说,不要篡位,怕还是跟梅繁皇后说来得好。”
“呵呵,宰相多想了,凭良心说,这些年若是没有宰相扶持,祁国灭国也不为过,只是,繁儿骄横,但也是你娘亲……”祁国皇帝说完,紧皱眉头。
“原来陛下都知道。”梅浣世,他连安都不敢姓,不就是想隐瞒么。
“我怕是命不久矣……”见梅浣世说话放的开了,不藏头漏尾,也就坦诚了。
“你……”
“很多很多年前,我说过,她喂得就是毒药,我也敢吃,本以为,她不会如此绝情的……”老眼中的那些混沌像是化不开的心甘情愿,心甘情愿到坦然,仿若眼前又是三月烟花散不开的缱绻美丽,绕过一簇簇花的灿烂,早澈湖万里春潮里敌不过的汹涌。
梅浣世脑袋嗡的一声!
那日,馥光说:“以为你不会动手的,果然……高估了自己。”
馥光也是知道的吧,他说甘之如饴了吧……
别让我等太久……
别让我等太久……
别让我等太久……
“对!他在等我!”梅浣世像是悟透了什么了,觉得豁然开朗。
“陛下,臣就不奉陪了!臣要去忙着篡位了!”
梅浣世意气风发,起身就往外去了,走的太急,还被高高的门槛绊了一下。
梅繁见他过来,说道:“为何这么急,又不是投胎去!”
梅浣世笑着说:“可不就是投胎去。”
梅繁从未见他笑的如此云销雾澈,风流俊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