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假假，自有定论。”男子一笑，用手轻轻摩挲着纸面，微微抬眸，似乎在看流陌，“种如是因，收如是果，若是有缘，天涯海角，碧落黄泉，也还是会遇见的，这便是命定。”


流陌不置可否，提笔又写了一个“今”字，但他却未落笔，笔尖一点，墨迹淡淡，他正想再斜勾一笔，手却突然被人握住，流陌一惊，回头去看，竟然是几个月前遇见的那个大宣国师，只见他神情淡漠，专心握着流陌手里的笔，而后稍稍用力，将流陌写了一半的“心”字写全，这样，一个完整的“念”字便跃然纸上了。


流陌皱眉，退后一步，将手从他手里挣了出来，心道这人怎么无声无息就出现了，因为之前和这个有些神秘的国师并无深交，所以一时之间，流陌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一言不发。


“为何要写念字？”国师问道，却不看流陌，望着纸上还未干的墨迹面无表情。


流陌道：“想到了便写了。”


这时，那个测字先生突然插话道：“公子写了念字？”


流陌失笑，“你不是能听得出来么？”也不去理那个奇怪的国师。


“上今下心，是为念。如今，所有因果执念都将了结。”测字先生似笑非笑的向流陌方向瞥来一眼，仿佛他能看见一般。说完，他便也不再说话。


国师不知在看着什么，一言不发，测字先生开始接待下一位客人，流陌沉默了几秒，对国师道：“流陌先行一步了。”


原本也未指望他会回答，流陌说完便走，走了几步，才发现那个国师竟跟了上来，流陌走到一处僻静的地方，驻足，看着身后约七八步远的国师，问道：“你跟我作甚？”


国师没有立刻回答，沉默了少许，道：“无瑕，我的名字。”


流陌一惊，脸色变了几变，嘴唇动了动，却听国师又道：“你很像我的一位故人。”他已经暗中跟了他许久，也不知是什么原因，总觉得这个人很像自己记忆里的一个人。


流陌怔了片刻，随即释然，眼前这人怎么可能是千年前那个高傲的人，他们不仅长得一点也不像，而且气质也完全不像。玉无瑕就像是那拂过雪原穿过丛林的带着一点点冷冽气息的风，虽然触手冰凉却不会寒意彻骨，甚至还带着一点点如玉般的温润，而这国师给流陌的感觉则是像那千年不化的寒冰，容不得任何人亲近，他的眼里有山有云有这天地，却绝不会有你的影子，也许这世间，没有什么能够入得了他的眼吧。


“是吗？”顿了一下又道：“国师若无其他事——”


“你可愿留在我身边？”国师打断他，却说了这句唐突的话。


流陌似乎没听清他的话，接着道：“那便就此别过。”说完，转身就走，身后那人倒也没再追上来，流陌面上虽然一片淡定，心里却是波涛汹涌，即使知道他不可能是玉无瑕，但当他突然说出那句“可愿留在我身边”时，他恍然中竟觉得站在自己面前的就是当年那个玉无瑕，那一片夕阳中，有人笑容淡淡，眉目如画。


流陌没有回头，也没有看清国师是怎样的表情，天光渐暗，路上行人渐少，流陌寻了一家客栈歇息，说到这，他真的应该好好感谢一下轩辕意，若不是临行时他给了流陌许多银两和衣物，那倒要生出许多麻烦来了。


客栈名为云留，倒是起得挺好，流陌进去点了几个寻常小菜，要了一壶梨花白，自斟自饮起来。以前在莲墟境时，他几乎是餐花饮露，何曾尝过这人间烟火，没想到此番转世成人，倒别是一种体验。也许，这便是六欲之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