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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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
早晨,韩缡在小公寓独自醒来,却没有起来。今天是周末,所以不着急。
房间里一切依旧。
只是,人却只剩一个了。
真的结束了?!
韩缡听到一声惨笑,愣了下,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那竟是自己发出的。
终究还是动了心啊!
还是眷恋那份温暖!
可是,她终究还是被抛下的那个!
回到韩魁身边,一个好处,可能就是,以为封存的记忆又渐渐回来了。她终究不是铁石之人,一点点,一寸寸,记忆又回来了。
是该庆幸还是悲哀呢?!
她不知道。
只是更加明确,无论何时,她都是被抛下的。
两岁时,就开始了这个可怖的诅咒。似乎这一生都无力摆脱了。
韩魁对母亲说,他想给未来的孩子一个完整的家!
她和母亲眼睁睁的看着,他走了。
那时,她还有母亲。母亲虽然哭泣,伤心绝望,但还是紧搂着她,吻着她,安慰她。
后来,外婆来了。
母亲上班时,外婆陪着她。
外婆会带着她去公园。外婆会赶跑欺负她的小朋友,告诉她,没有爸爸没什么大不了的,她是妈妈是外婆最爱的宝贝,她们永远不会离开她,会永远守护她。
而且,小老虎小狮子也没有爸爸呀!它们不也是长大了,成了百兽之王了吗?!
七岁时,一场劫难突然降临。
外婆在她眼前倒下。
漫天血雾,她陷入一场无法醒来的恶梦中。在她眼中,世界失去了颜色,没有了声音,她的哭喊没人听得懂……她好象陷入了无边的沼泽,身子一寸寸的沉沦,她的求救没人听到,只能眼睁睁看着蓝天在眼前一点点逝去,逝去……
是母亲唤醒了她。
为了她,母亲倾尽所有。为了她,母亲忍受了巨大的痛苦和折磨。
外婆走了。
她只剩下母亲了。
母亲的头发已斑白,那时她还不到四十岁啊!
母亲的收入少了,日子艰难了。
韩缡知道,是因为自己的病。
所以,韩缡分外的贴心,在学校受了委屈,挨了欺负,她从不在母亲面前说出来,她知道自己还太小,自己所能做的就是让母亲眼中的忧郁少一些,让母亲快乐一些。等她长大了,她一定让母亲过上好日子。
可是,艰难的生活摧毁了母亲的健康,她病倒了。
韩缡曾经偷偷的冒充成人去打小工,想为母亲减少负担。
然而十二岁的她实在是做不了多少事。
只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母亲一日日的衰弱下去。
在无眠的夜里,她躲在被子里哭泣,不知道自己以后会怎么样。
十三岁,母亲,带着万分的不舍,走了。
只剩下,她一个了。
母亲临走前,叫来了姨妈。
与母亲相似的侧脸,曾让韩缡产生了一线希望,或许她不会孤伶伶了吧?!母亲为她又找了一个“家”,没有太多的温暖,但足可以栖身到她自立。
她努力着想被接受,至少不让人嫌弃,能有小小的小小的角落容身就行,她的要求真的真的不多不高啊!
可是,还是不行。
当母亲遗下的存款被领空了后,姨夫姨母间就开始争吵,起初还背着她,后来就当着她的面,让她想装着听不见都不行。
她很害怕。
她已经一无所有。
存款用光了。
母亲留下的房子也被卖了。
她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所以她只能忍。
再难咽的饭也咽下去,这样才能长大,长大了才能去工作养活自己,能养活自己就可以不看别人的脸色了,就能自立了。
再难听的话也听着,话再难听总比饿来得好,总比缩在人家屋檐下挨冻来得好。
忍字心上一把刀,韩缡早就知道这刀是剜心的,剜下去是怎样的痛。
然而,那里终究是容不得她的。
韩魁来了。
父亲,一个有着亲密称呼,却完全陌生的人。
陌生人。
韩缡知道,自己又一次被抛弃了。
她没有留恋。
因为她早就知道,没人会稀罕她的留恋。在人家眼里,她只是一张吃饭的嘴。仅此而已。
但韩魁让她恨。
她第一次知道,有人会让自己产生那样的情绪,想杀人的情绪。
韩魁,魏栀子就是这样的人。
她一天都不想看到他们。
他们可以挑着买东西,比对质量挑剔花式。他们可以换着花样吃,上饭店下馆子出入酒楼。他们出门有车,不必去挤高峰时段罐头似的公交车。他们……在他们的生活里,享受是第一位!他们,十年间从来没过问过她和母亲,任她们凄风苦雨而心安理得!而韩魁是,她的父亲。
生身父亲!!
如山的父亲啊!!
韩缡恨。
她用了最大的克制才压抑住,用冷漠武装自己,把澎湃汹涌的恨意一点点转化成动力,学习的动力,因为母亲让她好好活着,只有好好活着开心活着才是对母亲的回报。她是母亲的女儿,她是听话的,听母亲最后一句话最后一个心愿最后一句嘱托!
对于魏栀子,除了恨还有厌恶。
韩缡知道父母为何离异。母亲和外婆瞒着她,但别人的嘴是堵不住的。
她很早就知道了。
所以在魏栀子面前,她连冷漠都省了。让魏栀子怎么难受怎么干,毫不掩饰。既然母亲无法惩罚魏栀子,就让她来,魏栀子比母亲年轻,她韩缡可是比魏栀子年轻,年轻好,是本钱,是财富,可以干很多很多事。
她绝不让魏栀子好受。十年的太平日子是魏栀子赚着了,既然他们让她回来,那魏栀子就好好接招吧。
她要把自己开心的日子建在魏栀子的痛苦之上。
这就是她当初的想法。
可是,魏子敬介入阻止了。
他夺走了她的决心,让她恐惧,她这才意识到这个家里她是无法为所欲为的。那她退让了,让她在这里呆到自立,到十八岁总可以吧!离开后,她将不再出现,她不愿和他们生活在一起,不过分吧!
可是,他不放过她。
他占了她的身子。
她不是没恨过他,她想过死,但死了又如何?母亲的心愿不就落空了吗?!想过离家出走,可她有什么地方可去呢?想过去告他毁了他,可是谁又能为她说话呢?谁又会听她说相信她呢?
时间缓缓改变着她的感受。他对她的关心,时不时流露的温情,让她动摇迷惑。她不知道该怎样对待,回应。他让她尝尽了情天欲海间的种种欢愉,让她始终蜷缩着在角落里的心开始活起来,开始有了从未想过的期盼,让她……
她对他的感情渐趋复杂,渐渐的,她发现自己竟对他滋生了一种莫名的情愫。
然而,她还未厘清自己的心境,一切就急转直下了。
她又将被抛弃了。
时也!
命也?
她甚至来不及为自己做什么,只能等,等,等着确定,是不是那个诅咒又要开始新的轮回了!!
但是,这一次,她还能象从前一样爬起来吗?
第一次, 她不确定了。
因为,她现在不是一个人了!
她好累,身累,心累,累得连抬个手张个口都不想了。
什么都不想,似乎也是不错的。
因为有些事,你是怎么想也想不明的。
比如,猜度一个男人的心思,这可比一道数学题难解得多了。
这些都太遥远了,韩缡不再想了,也没那个精气神去想了。
现在,她唯一确定的是她要活,要活下去,她才二十二岁,她要活下去。
对,她要活下去!
然后,韩缡笑了,对着透过窗帘缝隙射进来的阳光笑了。
那是个真心的笑,仿佛走夜路的人看见的朝霞似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