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起沧然 第九十一章 鼎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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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影飞散,双子背向而立。白衣女子,手中长剑莹白,凹纹绘作清丽图腾,渺雾轻拢,有离尘之感。墨衣少年,剑似墨色琉璃,流银绘腾,剑起剑落,似有星辰散落。剑出自对方心口,握于己掌,二人一暖一寒,遥遥望去煞是引人注目。
“鼎剑!”有人惊呼出声!
以人身为鼎,将自身一切交付予铸剑者,出自心口的剑即是鼎之性命,剑毁人亡!这剑同时亦是铸剑者本身,由鼎于剑祭时诠释于心底的铸剑者的形象。汝嫣氏族的鼎剑,虽然各个势力都知晓它的存在,但从前的落缨皇室每代皆有人死于剑祭,加之它出现于公众面前的次数实在屈指可数……几乎没有人料到,它会出现于此时。
楼兰狡黠地笑,她与凝夜决定举行剑祭的时候,可没有一个人担心过他们是否会成功。铸就鼎剑需心念相通,这一点,谁及得过当初的她与凝夜?一个抬眉,一抹笑意,他们就知道对方想要做些什么,另一个人忙忙地多番掩护。为众多的嫔妃朝臣侍人们所头痛的双子,若是连他们的剑祭亦无法成功,还有谁能够在此祭祀上活下来?
剑芒划过,带起雾如烟散,柔白由刺杀者伤口窜入复又自七窍钻出,牵扯出淌不尽的血色。猩红的血由耳孔、眼角、鼻下、唇瓣溢出,血道蜿蜒,森然可怖。渺茫白雾本该给人置身仙境之感,却不想,与圣洁的白形成鲜明对比的猩色是来得如此突然,又是如此地和谐。
血色没有分毫溅在女子的纯净白袍之上,连剑身亦仍是莹润的白,窜入的白雾似是堵住了伤口血液外溢,任皮下组织没有遮掩地在空气中微微跃动,诡异得紧。
看着死在自己剑下的生命,白衣女子怔了怔。扇羽一样的眼睫蔽下,再度睁开之时,眸色转冷。果然是双子呵?除却外表年龄的异常,他们此刻的神色是如此地相似。
与白衣女子背向而立,一身漆衣的少年剑若流光,血色淌剑而过,不留痕迹。夜空中只有弦月如勾,剑身四散的辰星替代了本该现身苍旻的点点闪烁。
立在原地,无论来自哪处的攻击,均不见少年的脚步挪动半寸。手腕翻转,动作迅捷至极,仅一柄长剑,他不仅拦下了诸多利刃,更由空隙间取人性命!
远远的树梢之上,有弓手拉弦,将箭锋对准握着剑柄的那抹苍白。飘浮中的少女惊呼她的兄长的名谓,她想要叫他小心,却不想正是她的这一声惊呼令那羽箭得了逞!听闻呼声的少年骤地抬首,就在这刹那之间,箭锋已至!剧痛袭来,指间倏地一松,来势凶猛的羽箭透骨而过!
垂眸,左腕伸出轻拢的袖口,羽箭被扳作两节抽出。望着往外溢着血的手掌,他的面上不见半点感触。手指张开,躺在地上的流转着银芒的墨剑仿佛有意识一般抬起剑柄,伸至他的手掌。
微拢的手指尚未将剑柄握住,又一次的撕骨剧痛拉扯着他的神经!巨大的冲击迫得他单膝跪了下去!唇瓣有鲜血淌下,闭目的他没有回首,周遭的银芒已经将身后的景象传达——
一个举剑向他的刺客。
将时间稍稍地倒回,来此的刺杀者并非同一势力,唯一相同的是奉了主人的命令,将昭雪帝与国师凝夜二人置之死地。然而双子聚合,其势非人力可阻,于是指挥者们将注意力放到了更为优先的昭雪帝的身上。昭雪帝的血统与即位的短暂,注定了目前的他在面对众多的杀手时不会过份地优越。即使在曾经面对的追杀中数次经历九死一生又如何?终究是比不过生来就得天独厚的落缨皇室与神殿的结晶。
杀手聚拢,这位皇帝陛下的贸然出城,令他此刻的形势危矣。
而那前朝公主楼兰,今朝的流云皇后,她便是在一柄利刃将要穿透他的身体时闪身而去的。(呃……不知道这些章下来大家有米弄错……前朝的“朝”确实念“chao”米错,不过今朝的朝就该念“zhao”了的说……忧知道自个有够纠结呐……)
原本背向而立的二人,他们将他们身后的安全交给了对方。一人既离,那另一人的背后空门自然敞开……
凝夜感觉有些讽刺。这似曾相识的情景,不久前他还曾见到过的。破城那日,倾荧为了护他,舍弃了妻子,失去了孩儿。是因果循环的报应么?所以现在轮到他了,轮到了对瑟瑟与佑儿的死无动无衷的他。
他的记忆力很好,所以那少女死前哀戚的神色清楚地浮现于脑海。终于能够将它明白,却是在这样的情景之下。他合眸,没有哪一刻有过这般的后悔,悔他不该轻易毁去了覆颜的面具。
纤长的眼睫蔽住了他的眼,但拎起的眉宇与痛楚的神色、这样剧烈的情绪变化瞒不过任何的人。轻轻颤抖着,跪地的少年压在剑柄上的手掌动亦不动,指尖深深地扎入染血大地。
“皇兄……皇兄……”少女染着泥血肮脏的双手压在面上,她低低地垂泣,哽咽地唤着她的皇兄。
这样软弱的国师凝夜是前所未见的,也没有人会不愿意把握这样的机会,即使趁人之危的他们会成为恶人……不过活在血中的他们本来就是恶人不是吗?再来装作良善也未免太迟。
陡然地,尖锐的声音直入九霄!利剑欲刺,却有苍鹰骤然袭目!反射性闭目回挡,再睁眼时,鹰羽漫天,墨衣少年已然不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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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他出手相救,少年大概会被捅成马蜂窝吧?
两道身影在林间穿梭,待到离那被诸多人关注的地点稍远一些,蓝衣青年才止住脚步,回身看向被自己拉着跑的少年。
“凝夜,没事吧?”
少年摇首,“不碍事。”
细碎的银丝钻入伤口,它在慢慢地,将他受到的重创修复。
“凝夜,你真的没事?”虽然见识过这人的伤口快速愈合,但此时的他怎么也不觉得眼前的这个看起来极是单薄脆弱的少年当真无事。
“你该担心的,应该是你自己才是——夏纬泺。”敛着眸,少年一语道破救人者的身份。
夏纬泺的眉稍一跳,“嘘——嘘——”食指竖在嘴前,他紧张得四处张望,“谁知道这附近有没有他们眷养的什么鸟!如果被听到了……如果被听到了……”
叨叨地念着,他的面色愈加地苍白,都和身边的少年有得一拼了。抓抓墨蓝的长发,想着被抓回去的后果,他的头皮更是发麻!连忙招呼着一只悠闲着在四处飞的苍鹰落在左腕的护臂上,“还不快去给我找地方跑路!如果我被抓回去了,你们一只只的以后再休想出笼子!”
苍鹰好似听得懂他的话语,经了他的这番威吓,连忙扑扇着翅羽飞起,眨眼间便失去了影儿。
“抱歉,昭雪帝也在,所以之前我都没出手……”
“没事。”少年盯着地面,漠然的声音像是回复了从前的冰冷。“即使你不出手,瞑帝的暗卫也不会无动于衷。他再怎么编织陷井也不会让我丧命的。”
“凝夜?”
少年尚且来不及应声,一只大手就猛得扳起了他的脸!遂不及防之下,他的眼对上的对面那比淡蓝的眸,有些惊惶地闪躲开去。
只这一眼,已经足够,夏纬泺惊得退后一步!
难怪这人一直垂着首,他还以为地上有什么花样呢……
视线游离了片刻,少年的视线终于定格在那双诧异的蓝眸之上。眼眸不是夏纬泺曾经见见过的颜色,甚至在一刻钟之前,它亦还是紫色。透过大睁着的眼,少年望见了自己的影子,一双血色的瞳眸,在惨淡的面上极是醒目。
“为什么?为什么……”喃喃念着,夏纬泺想问些什么,但话语到了嘴边又给溜了回去。
“想知道为什么我的瞳孔是红色?”
愣愣地含首的青年在下一刻就后悔了,他看着少年的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浮现。笑意没有进驻眸底,于是这抹笑容在半残的面容衬托下看起来十分诡异,有些毛骨悚然。
“因为在七年前,我就是这样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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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认为,国师凝夜会死?”汝嫣焚涅笑得娇娆。
不知是里封地的世子,他的脸凑得更近了些,俯身,鼻息在美人儿的颈项轻拂,“难道陛下不是这么以为?”
“若想要杀人的是我,我自然也是希望这二人尽数丧命的……但是……”他颦眉偏首,露出的纤细脖颈引人垂涎。
男子的欲望蠢蠢欲动,可惜无福消受就是了。缓缓压低发首,向着剧痛着的心口望去,满面的不可置信。“……汝嫣焚涅……你竟在自己的地方下杀手?!你就不怕……就不怕我的父王……咳……父王他……他……”
一语尚未说完,红裳美人便在匕首柄上重重一拍!匕首带着男子向后飞去,重重地落到地上,男子咳出了猩红的血。
“孤不在沙华城动手,难道还放任世子对他人宣扬世子的这般放肆所为不成?”焚涅倒是想走到男子的面前好好欣赏一下男子不甘心的神情,怎耐双腿所限,他所能够做的只是坐在原地凭对方的语气与举动来猜测了。
“来人!”
往日侍在瞑帝左右的官员在其话音方落之时便已出现于院落中,遥遥向这位美丽的帝王行礼。
“带上厚礼去向祈阳王请罪,直说世子在沙华城遇刺便是……刺杀者为世子的贴身侍从,此人已在由瞑帝下令重金缉拿……”顿了顿,汝嫣焚涅仔细思索了会细节,这才再度开口,“孤病重未愈,请祈阳王恕孤无法亲自前往了……”
语毕,修长的手掌重重地击在自己的身上,引得那官员连声惊呼着冲来!“陛下!陛下——御医!快传御医——”
听闻官员的呼声匆忙赶入的侍卫们只看到那袭跌落在地的艳丽红裳,与陛下关系最为亲近的那位大人焦急地冲过去……
“呐……”乘着渐渐沉重的意识还未有着些许的清醒,他抓着身前之人的手腕,低声呢喃,“……放……咳、暗中放出消息,瞑帝重伤于子归掌下……”
祁阳王世子在沙华城遭刺,与世子同在一处的瞑帝亦遭刺客重伤,而重伤瞑帝的,是子归掌。子归掌并不稀奇,但到了特定人的耳中就又多了某些特殊的含义了。祁阳王的侄子,曾与祁阳世子发生冲突的朱临太子,也恰巧会这子归掌。
“大人!陛下说了什么……”
这位侍人口里的“大人”满目悲愤地起身,“那行刺之人——把祁阳王世子的贴身侍从给我抓回来——”
虽然话是这么说的,但是他确信“行刺之人”再也不会出现在任何人的面前。
瞑帝汝嫣焚涅,这位帝王向来算无遗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