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起沧然 第八十七章 公主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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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墨袍之人步出奉晨殿的时候,月亮已上中天。
夜凉如水,周遭寂静一片,只听得到单薄的虫蛙鸣叫,透着形单影只的孤寂。
宫装少女白皙的手指拎着流银灯,白芒溢出镂空的银色小球,将少女的身前映着极亮,像颗小小的太阳。地面上有浅淡阴影摇曳,它是坠于流银灯下的流苏,丝丝缕缕几欲随风而去。
少女四下顾去,终于望见不远处立于墙边的身影,半身袍裳几乎融入夜色。漫漫青丝不若流苏般随风飘摇,只有偶然的长风轻轻牵扯起几缕迤俪于地的墨缎。下颚上场,冷瑟面具中,紫眸直刺夜空。
苍旻无星,只有清冷弦月坠于夜色之央,释出熠熠的辉光。寂寞孤高,带着些许渺茫不可企及的感觉。与这般的月相比,她手里的流银灯算什么呢?
视线转下月下的身影,半身映月,半身覆影。
“国师大人!”少女举着流银灯向他步去,溢出镂空小球的白芒照亮了这人的另一半身。“国师大人,请容碧儿为您引路——”
定定地,紫眸回转,看得碧儿忽地一怔。
“不必。”冷冷的腔调,他断然回绝。袍袖在风中轻轻舞动,一袭墨色袍裳在月下溢出隐隐的紫,仅只留下的一抹幽暗剪影,也有着隐晦的绚丽,犹如瞬华。
碧儿立在原地,仍兀自呆立着,直至其她的宫女将手放在她的面前轻挥,才慢半拍地回过神来。讷讷地开口,“萱姊姊……”
“碧儿,不是让你为国师大人引路的么?你傻站在这里作甚?”
“国师大人……”恍忽地抬起手,指向那抹身影离去时的方向,“国师大人已经走了……”
“咦?那边……沧然殿在这边啊……”
似是没有听闻萱姊姊的话语,碧儿拎着轻轻晃动的流银灯,重新沉入了自己的思绪。刚才的那个人……是国师大人么……
紫色的眸子,该是国师大人没错……可是是她的错觉吗?方才的惊鸿一瞥,月芒洒在那双异于常人的眸中,紫色瞳仁里映着月亮的碎片。
“萱姊姊……”
“嗯?”
“国师大人的眼睛里有光么?”
“碧儿你莫不是被国师大人吓傻了吧?等我哪天敢去看那位大人的眼睛的话再说吧……”被唤作萱姊姊的少女翻了个白眼,开始碎碎叨叨。“笨蛋碧儿,让你去奉承皇后你……叫你给国师大人引路你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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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亦静。
只有皎皎明月横卧夜空,欣赏着每天夜里皆会在不同的地方到来的杀戮。今次,这杀戮已经开始渐渐接近流年城。
守城的士兵们准备换岗的时候,他们见到了他们白曌的国师,向他们现今的君主捧上故国江山的人。不止捧上旧国,甚至将亲妹妹也送到了新帝的手中,以求保全自己。惊颚,或是不屑,亦包括怀疑,在被这样森冷的眸子的扫过后,仅剩得下浓重的畏。
这般的人物,他为何会降于白曌呢?这是在场的不少人的疑惑。
汝嫣凝夜,漆黑的袍裳几乎完全隐入雄伟城墙的阴影里,行得并不算快,但又偏是无人胆敢出言或是出手相阻。他们看着他一步步地踩着阶梯向上,慢慢登上流年的城楼,穿过可以并行八辆马车的城楼,在众人来不及有所应对之时便立在了流年城池的最边沿。
他们畏惧,却也警惕,一面在队友的掩护下偷偷举着遥视镜打量着城外有无人影,一面着人速去知会负责防务的行政长官。
而这位国师扶着城垛,眸子一直注视着城外的荒野,对于守军的防备,他视若无睹。
戒备,使得士兵们不敢上前,也不敢离得太远。不遥不近的距离,将两边的人隔成了两个世界,即使同在城楼,同身的气度也让他们有着天地对比般的悬殊,云泥之别。有人想起了他们的皇帝陛下,不敢伸张,只在心底偷偷地拿二者作比……
九五之尊的昭雪帝,后天的威严及得过这天生的气质么?
比到最后,那士兵的心也跟着有些慌了。
有人影,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隐隐绰绰。他的目力更甚士兵手里的遥视镜,隐约瞧得清那透过月的折射,于暗中浮动的剑影刀芒。看起来,远处荒野上的人们再度陷入了一番苦战。
月华洒落,一抹染墨。
墨影浮空,漆黑的袍衣之上有暗紫浮动,幽深的夜昙,于衣袂盈盈而绽。
金银交织的图腾,细碎的垂坠在左耳微微地震动,与神殿的术法共鸣。冷厉之色由眸中闪过,神殿的少祭司伸出他的手,挥过的指尖划出银色流光。其出于瞬息,在夜色中只余淡淡残影,疾射向远方!
“发、发生什么事了?!”城墙上的士兵开始躁动,一方面急急地顺着流光逝去的方向举着遥视镜搜寻,一方面又不安地瞟着他们的国师大人。一心二用,倒使他们什么也搜寻不到,心境也是更加地急切!
执夜的那位长官被士兵们盯得全身几乎要给戳出一个个洞来,不得已之下只好往国师大人的方向挪动几步……却不想见着了浮空的幽灵般人影,那脚步竟是又噔噔地给退了回去!身后是不拘小节惯了的士兵们的嘘声一片,羞得他是耳根子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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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场杀戮。
昙汐睁着她明澈的眼,眨亦不眨地看着身前的人一个接一个地倒下。有人将她护到怀里,以亲身性命护住她的存在,但她却仿佛对他们的牺牲没有任何地感觉,看着遍地的血,神色变亦未变上那么一瞬。
百无聊赖的她透过死士的肩头,望见了明亮的月,还有那月下的城池。非常熟悉的影子,曾经无数次在她的梦里出现过的城池,身着鲜红嫁衣出发炽霖时所见到的愈来愈小的那座城池。
有刹那的欣喜,但这刹那的欣喜随即便为厌恶所取代。城池虽然熟悉,她也依稀记得旧日在城中欢笑的场景,但是……它已经不再是她的归处了。她会再度被关入某个地方吧?如观赏用的瓷娃娃一般地活着,直至下一次动乱的来临。
望着熟悉的城,犹记昔时之景……
拾昔殿上的所谓家宴,炽霖来使举杯敬向皇兄皆帝,为乃为炽霖皇子求亲。她温顺地坐在一侧,想着一年前在樱花树下偶然相遇的傻傻少年,原来他到了现在还不肯放弃呵!她掩唇轻笑,看那使臣如何地巧言令色,看着往日待她如同亲妹的众位皇嫂娇声向她的皇兄指出他们二人是何等地相配……看着皇兄渐渐动摇的神情……
笑不出来。
杏核眼慢慢地睁大,持着琼觞的手微微地颤抖,据说价值千金的美酒洒在她的群摆上,染出一片深泽。彷徨、无助,她地望向周遭,只看到一双双狡黠的眼。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就这样招人讨厌?讨厌得,希望她远嫁异域它乡,去那陌生的世界,永远不要归来?
有种遭到遗弃的感觉……
你们对我的好,全是假的吗?或者,联姻就该是一个“公主”的宿命?明明知道的……她明明应该知道总有这么一天的……
所谓“公主”,是永远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的,联姻,是她们活着的唯一用途。以琳罗绸缎将她包裹,玉盘珍馐将她供养,所等待着的,不正是这么一刻么?
希翼着永远留在“家”里,身边有“家人”的陪伴,它果然是奢望呵?
她依旧温顺地坐在那里,只在皇兄脱口将她许给炽霖太子时才略略地睨了上位者一眼。使者求亲是为她一年前遇到的炽霖二皇子,皇兄将她嫁的却是炽霖太子,其中意味不言自明。难道正像纯皇姊说的一样,这个皇兄不是她真的皇兄,所以……对于她的死活,他完全不关心吗?
皇兄,即使并非亲生兄妹,我亦唤了你十四年的皇兄……狠心的皇兄啊!你真的忍心,只将我看作棋子与火种?将我将要身处的炽霖变作烈焰火海,丝毫不顾及我的感受?!
心,渐渐地冷下去,她亦不再颤抖。望着欣然交谈的众人,就像望着另一个世界。
不是她遗弃世界,是世界从一开始便将她所遗弃。
视线内景色的剧烈震动令她回神。护住她的人已然开始支撑不住,若不是担心在她的身上留下无法消弥的伤口,恐怕那些死士早已将护她的这人也给捅个对穿了。本该是他护她,现在她倒成了他的保护伞,只要有伤到她的可能,敌对的死士们便不会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贸然出手。他的性命,大概还可以保留上那么一小会的时间。
月下,那座曾经令她朝朝暮暮盼着想要归来的城,有一抹暗色浮空。并不显眼,看起来只像是多出来的一抹阴影,一般而言,不会有人发觉它的不正常。
这“一般”里,不包插昙汐。
虽然一身武功被废,但曾经习武遗留的远胜常人的目力仍旧存在。昙汐睁开她漆黑的瞳仁,望向远处,皎洁月亮中的那道墨色阴影。
他,是谁?
流光瞬息而至,纯粹的银芒如穿梭之弦,由几个人的背后钻入,胸口探出……
它是术法?现在的流年城,还有谁懂得神殿的术法?
银色的光辉?
纯且美丽的颜色,带着些许神圣的感觉。
看到闪烁的流光,昙汐的眼亮了亮。她开始从尘封的记忆里搜寻,这样的术法,这样的银色,它述说了些什么……
遥遥地,有人翩然而至,墨羽华裳似像了鸟儿展开的双翼。月华倾洒,那袭身影的衣袂有紫色辉光流转,丝丝飞扬的发拂于风中,绵延似是不绝。落缨皇族不兴断发,落缨皇族喜欢将若隐若现、不经意间展现的绮丽……这样的发,这样的裳,令她有种熟悉的感觉……
自抱着她的人的肩头,昙汐展开了她的笑容,努力地将手伸出去。
她想要尽早地,拉住那人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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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其他人差好远的说?好麻烦……忧尽可能地努力点……(纠结,赶文和看不二,二者好难取舍!OTZ……)
也谢谢支持的大家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