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缨缤纷 第三十四章 月华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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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你,在说什么?”
“我问你凝夜在净化鬼帝的时候身上有没有死气。”他以为她没有听懂,因此重复。
楼兰的眉不悦地颦到了一处,将指尖的棋子落下,“凝夜的身上怎么会有死气?就算想转移话题也别拿凝夜说事。”
她是当真不知道亦或是知道却故作不知?“如果身上沾染死气的人净化传国扳指会如何?”
她侧过脑袋想了想。这时候心底的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又涌了上来,这次难受地有些想吐,指间也有一些麻痒……
看到她再度出神,这次的神色也有些不对劲,好像有些难受的样子,络纬秋忙出声将她唤醒。
这个笑起来像风一样的女子回过神来望着他,面色不怎么好看。
“怎么了?”
白衣女子摇首,“没什么,接着下棋吧……”
忽然她小巧的瓜子脸顿住了,面上有些疑惑。
络纬秋顺着她的视线看过来,发现她的视线停留在她的指上。楼兰的手指纤细白皙,一看即知是养尊处优、且经过细心保养,然而此刻,这双手的指上竟有数道淡色红痕,让人想起被刀片划过的伤痕痊愈后留下的伤疤。有些不对劲,不对劲的并不是这些红痕为何会出现在楼兰的身上,而是就在方才下棋的时候她的指间尚没有这些红痕的。
她静静地看着自己指间的红痕,感觉有些熟悉,它们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曾经出现过?那时候、那时候又发生了什么事?
红痕的颜色在加深,红痕所在的地方也已由麻痒变作轻微的疼痛。这个场景与一幕似乎有些重叠,红痕是在腕上,对面是瞑王……
络纬秋看到她原本白皙的肤色忽然变作惨白,有些颤抖地将视线移向自己,“你说凝夜的身上有死气,是、是真的么?”
当他的首点下的时候,楼兰的脸色白得仿佛被判下了死刑。
她疯了一样地推开面前置着棋盘的桌子,冲向听风轩二楼的栏杆!没等络纬秋反应过来阻止,那抹雪一样的白即跃了出去——
“喂,你搞什么啊?!”他的反应也并不慢,在白影落地的同时也翻过栏杆一跃而下。
四下一顾,楼兰随即明了去到月华楼的捷径。没有走那蜿蜒的石子路,也没有回身取伞,她直接冒着风雨冲入了苍翠的竹林!
白衣女子落下后的瞬息停顿已经足以让本就“擅长”跑路的络纬秋追上她,此刻见她冲入竹林,当下想也没想地追了上去!
没跑出几步,楼兰就感觉到一股大力拉住自己的手腕,那痛楚让她忆起了数年前凝夜的大病,不敢贸然甩脱的她匆忙回首。当发现拉住她的是络纬秋时,秀丽的眉紧紧地颦起,不顾形象地怒吼出声,“你在做什么?!放手、给本宫放手!放手啊!”
“出了什么事?凝夜那边究竟出了什么事?!”
没有理会络纬秋的询问,她急切地甩开他的手,扭头就向月华楼的方向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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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的一声巨响,它惊动了整个沧然殿。
几乎所有人的,他们都丢下了手边的事物,赶往出事的地点——月华楼。
言灵也不例外,听到声音的她抬起首,正好看到在月华楼的方向,房屋的碎片被轰得飞上空中。言灵,她的生命只为汝嫣凝夜而存在,任何时候都以保护主人的性命、执行主人的命令为第一要务,因此在看到月华楼的建筑碎片时,冲向月华楼是她的本能。
白羽令想也没想地就运起轻功跟了上去。堂堂的一国之君,竟然跟着臣子的属下跑,他怎么想都觉得有些怪异。路途中,他跟在言灵后面不时超过一些人,也不时被一些人超过,沉着脸在心里感叹沧然殿还真是“藏龙卧虎”。感叹之后,觉得身边的可用人士还真是太少,看来得想办法请师兄弟们出山……
如果可以,他并不想将昃连山的人牵涉到朝堂的恩怨中来,那些人应该如鸟儿般自由,像他所认识的络纬秋一样笑看江湖。十年前拜师时师傅所言仍在耳畔,十年间他每次上下山时都是几番遮掩不欲让人知晓他同昃连山的连系……
这一切在珉师姊与瑶儿出现时已被打破,在有心人的关注下,他为昃连山弟子的事必将被人知晓。不对,师傅让瑶儿下山为他送物时应已知晓会发生什么事,是默认了他可以利用昃连山的人事么并以这种方式守护昃连山的平和么?
守护?想到自己的用词他的面上不禁浮现嘲弄的神情,如果一开始就不曾出现于昃连山或者在逃亡中就已死掉也许会更好吧?这样,昃连山的平和才算是真正地被守住了吧?
因事态紧急,言灵未走寻常九曲十八弯的小路游廊而是改走屋顶,所以白羽令很快即到了出事现场。
华美得似虚似幻的月华楼只刻只剩下底楼半壁与满地的零落残骸,那雕刻着神话中飞天的楼檐此刻正倒在土地上,压得几株常翠树木也跟着趴到地上垫了底。
一处废虚动了动,伴随着掩唇轻咳声,有漆黑色的人影由被撑起的残骸中钻出,正是本该在此净化传国扳指的白瞾国师汝嫣凝夜。
他的右掌按着另一只手的手臂,指尖是密布的伤口,血液在雨点的击打下离了溢出的位置,没有了鲜血的遮挡,那些像是咧着嘴的伤口在苍白如纸的手上看起来分外狰狞。
钻出来的墨衣人衣上发上沾了不少的泥水,就连面上也有,看起来有些狼狈。神色也有些不济,摇摇欲坠地站在那里。见到这一幕的沧然殿众人慌忙想要上前搀扶,却被那人厉声喝止,“不要过来——”
也许是倦意过重,他的话语拖得极长,且有些尖利,像地狱中现身的厉鬼的尖嚎。
跟在羽帝身后过来的瑶儿正好见着这一幕,骇得匆匆将伞丢给她的羽哥哥,然后就躲到距此稍远的珉师姊后头去了。
残骸被撑得更高,一个高大的身影跟在汝嫣凝夜的身后出来。头上鲜血满布,它们顺着面颊滑下,虽有雨水的冲刷但那艳红仍是未能减得了几分。他放开了所撑的残骸,这时候可以看到他手上的红似水一样地流。
拒绝了他的搀扶,汝嫣凝夜撑着看起来随时都会倒下的身子步至一棵尚且完好的树前,将大半的重量倚了上去。
“残香……你在哪?”他的声音让人想起弥留的老人。
草丛中有白光闪烁,在这样阴郁的空间里很是刺目。那闪烁的白光就在他的不远处,且没什么异状发生,他不禁松了口气。
络纬秋同公主楼兰赶至的时候,汝嫣凝夜正准备伸手去拾那落至草丛中的扳指。女子见着了凝夜的模样,掩示不住地就要惊呼出声,所幸她后头还跟了一个络纬秋,忙将其未出口的惊呼捂了回去!眼角一扫,他看到了那几个不属于沧然殿的人,于是匆忙将她拉入林中。
只听得那边有人闷哼出声,草丛中本不刺目的白光陡然大盛,耀眼得几乎与日光媲美。楼兰感觉到掌心刺痛,而那拾扳指之人则受到那光的直接冲击,整个人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
重重地摔至人群那边的地上,他似乎是受了严重的内伤,有血因着咳嗽溢出嘴角。再看那双本该只有苍白的手掌,殷红遍布,细碎的伤口让见者不忍再睹。
有伞撑至他的面前,替他挡去了倾盆的大雨。凝夜抬首,看到伸伞之人时,一双眼因为诧异而睁得有些大。白羽令,伸伞的是羽帝白羽令。
“出了什么事?”瞟见国师的神情,白羽令的声音里有不悦。难不成他看起来就一个冷血动物,看到有人倒在自己面前都不会伸手替人家挡些无关痛痒的雨的那种?更何况,他本谅没打算伤这个人啊……
丧亲之痛怨他一个人品尝过就好,他不愿让楼兰亦同他一般承受同样的苦与痛,那明媚的笑容,还是永远留在那孩子面上的好。
另一头躲在林中的络纬秋,他几乎就要抓不住挣扎着想要奔到凝夜身畔的楼兰。楼兰看起来很是柔弱,虽给人的感觉不像琉璃娃娃一样一触即碎,但那样的从容与优雅却让人忆起柔软的绸缎,风一样笑着的她给人的就是这种感觉。
这样的人,不就应该坐在布置精美的房子里,被人冠上什么什么的美名,然后供奉到嫁人么?怎么也不应该让她习武习剑啊!还习得好到这种地步……
唔……痛啊!身为女性就是这点好,你咬人也顶多被说作刁蛮任性……
言灵同羽帝一行人都关注着汝嫣凝夜,络纬秋只顾着别让楼兰挣脱自己跑过去,当有人发现传国扳指的其他异状时已经晚了。
那扳指仿佛有妖物操纵般,由地上一掠而起,笔直地向哑奴所在的方向射去!
扳指是由左侧而来,哑奴自是伸出左手去挡,然而这好似正合了那扳指的意,竟就这样套入了哑奴的指上!
白雾由哑奴左手拇指的扳指内溢出,以极快的速度沿着手臂向上蔓延!
“哑奴,断臂!”他的主人的冷冽声音直抵他的脑中,他亦果断地执行主人的命令断臂。然而他的动作终究是晚了一步,那白雾已蔓至他的肩上,在他的右手切向左臂的前一刻险险地入了他的脑,果断地更改命令。
这个高大的男子立于月华楼的残骸前,白雾于他的周身升腾,一双灰棕色的眼中满是厉气。
空气中的风聚合至一处,而后散开,凝作本应由常人自嘴中吐出的一句话。这声音似远似近,又像是多个人同时开口所发出,与界灵残香的发生方式类似,兴诈是因为它们本就同源。不过不民的是,界灵残香的声音所说的是神殿的语言,而这个“人”的语言则是以常用语述说——
——汝嫣凝夜,勾结外者、覆国灭祖,尔可知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