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完璧充珉 第四章 殃及池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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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在城南乱坟岗的浓密松林中停了下来,一股阴冷的风带着些许的霉味,刺激的人神经一紧。江暖竹感到有人把他从车上抬出,似乎走了很长的一段路,然后就被扔到了冰冷的地上。他眯着眼睛,用最后一丝神智咬破了舌尖,一阵腥咸的味道弥散在嘴里,脑袋似乎清楚了一些。
这是一个不大的墓室,一口破烂的棺材横放在一旁,几个黑衣人在眼前晃来晃去,好像在说着什么。正在他努力观察着这一切时,突然下巴一痛,一只冰冷有力的大手狠狠的钳住了下颚,骨头似乎要被捏碎了,他随之也清醒了不少,眼前这个人好像是赌石时看见的那个黑衣人。瘦削的脸颊棱角分明,两道浓眉飞插入鬓,高挺的鼻子下一张薄唇是妖冶的紫红色。一瞬间,江暖竹呼吸一窒,那双鹰一般的银灰色的瞳孔像盯猎物一般看着他,让他无处遁形,他微微屈指,竟在不经意间抓住了男子垂下的黑色长发,硬,却如丝般顺滑。黑衣人用眼角一瞥,手上骤然施力,江暖竹痛得微张开了嘴,鲜血顺着舌头上的伤口流出。黑衣人冷哼一声,嘴角带起了一丝嘲讽的笑。
「呃,这个人应该不屑于伤害女人吧。呵呵,死焓琦虽然连累了我,但看样子我应该很安全……」看清眼前的人以后,江暖竹用他的直觉略微判断了一下,便闭上眼睛彻底睡了。
看着渐渐下滑的身体,贝耀飞一愣,「这个人,明明那么努力抵抗着药劲儿,却在最后一刻放弃了?本还想逗逗他的。」他拾起江暖竹的长发,闻了下,心说:「这几天一直在观察焓琦,倒是经常能看到他。一个大男人天天把自己打扮成个丫头不说,还到处抛头露面,弄的人尽皆知。怪胎……」嘴角一丝笑容缓缓爬上了那张冷峻的脸,昏黄的烛光遮住了他眼中的原本的阴冷。他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瓶子放到江暖竹鼻下,见他渐渐转醒,便收起了眼中的好奇,幽幽说道:“醒了吗?江小姐,抑或是,江公子?”
江暖竹觉得脑袋明朗多了,仿佛睡醒后洗了个冷水澡,但手脚却依旧不能动弹。他眨眨眼睛又认真的打量了一下眼前的黑衣男子,然后发现这个人除了皮肤是白的,嘴唇是紫的外,其他全是黑的,尤其是手上那黑色的指甲,圆滑却感觉比刀刃还要锋利。
“你,”成功引来了江暖竹的目光后,贝耀飞继续说道:“在掩饰什么?”
做了一个不知所云的表情后,江暖竹可怜的下巴又一次被狠狠的钳住了。他一皱眉,委屈的把眼睛弄的烟雾迷蒙。
“别跟我装柔弱,我知道你是男的,而且还会些三脚猫的功夫。”看着江暖竹惊讶的瞪大了水汽全消的眼睛,贝耀飞竟有一丝得意,下意识的松了手上的力道,决定继续逗眼前这个人,“你用金盏粉染了头发,虽然泼了很浓的幽兰香料,但我还是闻出来了。而且你的眼睛颜色也不对,用碧墨染的吧?”说着,冰冷的手指不老实的顺着江暖竹的脖颈滑下,探进了衣襟,“居然还在里面塞东西,这么想变成女人?要不要我帮你?”
江暖竹身体一颤,惊怒的看着眼前的人,「这个人,意外的让人讨厌。」
“这位公子,请你自重。不过看你脸色发青,嘴唇发紫,指甲发黑,一副中毒不治、命不久矣的样子,本公子就不跟你计较了,赶紧放我回家。”
“才多大会儿就想家了?也罢,江公子请稍等一会儿,我办完正事就放了你。哦,对了,你最好别坏我的事情,不然,你会很惨的。”贝耀飞转身在身后的盒子里翻了一阵儿,拿出了一个黑地儿白花的小瓷瓶,强行掰开了江暖竹的嘴灌了下去。
江暖竹皱着眉头不悦的看着他,他面无表情的伸手拉起了黑色斗篷的帽子,用黑纱遮住了脸,走到了焓琦身旁,给他闻了解药。
焓琦很快清醒了过来,他不解的看着眼前破败的墓室,心知自己的人已然失手。一阵清冷的笑声打破了一室的静寂,贝耀飞悄无声息的走到焓琦背后,焓琦警觉的一回身,身后竟空无一人,脊背突然一冷,寒气霎时冻得他一哆嗦。缓缓的转过头,依旧没人,肩膀猛然被一只冰冷有力的手拍了一下,焓琦立刻转头,这一次,贝耀飞没有再耍他,鹰目直逼其眸,气势霸道的好似唯我独尊的王者,连焓琦这个在皇城中摸爬滚打了二十几年的的四皇子都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你是何人?绑架本王意欲何为?”
“谨王不必担心,我只是问你个问题,你若答得好,我自然会将你完好的送回王府。”贝耀飞说罢,命人又加了两个火把,将蜷缩在阴影里的江暖竹露了出来。焓琦见状大惊,忙跑过去抱起了江暖竹。
“暖竹,你怎么了?”
江暖竹死咬着嘴角,满头的冷汗,他抬眼哀怨的看了一眼焓琦,嗓音略带沙哑的说:“王爷,暖竹想回家,暖竹不想死。”说罢,大滴大滴的泪珠落了下来。
焓琦轻轻搂着江暖竹,怒目瞪着贝耀飞,“她怎么了?”
“没怎么,怕你不说实话,所以给他吃了些东西。别担心,服用解药后就没事了,不过一个时辰后若没有解药,那就等着肠穿肚烂而死吧。”
江暖竹勉强抬起头,直视着贝耀飞,“你个混蛋,这与我何关?干嘛折腾我?”
“本来没打算用这么烈的药,但是考虑到你刚刚的出言不逊,我特意选了这瓶黑皇给你,怎么,不喜欢?”
「黑皇,好像听小天说过,是黑道审犯人时用的药。但要问的是焓琦,干我什么事?心胸狭窄的混蛋,最好别让我抓到你。」江暖竹心里骂着,却已经没有一点顶嘴的力气了。
焓琦看着在他怀里缩成一团的江暖竹,实在不忍,“这位大侠,你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好了,只要是本王知道的,定当相告。”
贝耀飞看着江暖竹咬唇忍痛的摸样,心里竟烦闷的不行,他瞥了一眼焓琦,淡淡道:“何双在哪?”
“谁?”焓琦问出口便后悔了,心道自己必须假装知道才行,又说:“你说的是那个何双?”
贝耀飞眯着眼睛盯着焓琦,焓琦相当淡定的回视回去,两人互望了半晌,贝耀飞又道:“二十年前被你那个混蛋皇帝爹,强行娶进宫里的人。”
焓琦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道:“你说的是何贵人啊,她早就失宠了,现在在十华宫。”
“十华宫?那不是前皇后蔡氏居住的冷宫吗?不已经没人了吗?”贝耀飞不信。
焓琦继续编:“她现在就在那儿,蔡皇后死后没几天就查出她跟蔡家有瓜葛,然后就被父皇贬到十华宫了。不过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毕竟那个时候我还没记事儿,这些都是听宫里的老太监说的。”
贝耀飞仍在犹豫,而江暖竹这时已经快忍到极限了,他闷哼一声,殷红的血顺着唇角溢了出来,焓琦大惊,忙道:“你快给她解药,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这种事情又不牵扯到我的利益,我骗你何用?”
贝耀飞不动,焓琦急的不行,举起右手三根指头,道,“你若不信,我发誓便是。如若骗你,叫我不得善终。”
贝耀飞见此,便将解药塞到了江暖竹的嘴里。过了好一阵,江暖竹才缓过劲儿来,四肢似乎也能动了。他见贝耀飞站在面前一直没动,报复之心骤起,攒足了力气,张嘴就扑了上去「我咬死你!」……
无奈他整个人早就虚脱了,一点攻击性都没有,还没挨到贝耀飞的衣角,便开始往下栽,贝耀飞一甩手,一股药草味径直钻进脑袋。焓琦看着倒在地上不动的江暖竹,楞了一下,随即抱了起来,怒道:“你又干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让他睡过去了而已。明早就能醒。”他停了一下,又道,“王爷想我怎么处理您呢?”
“你想怎样?”
“我手里有三种药,一种可以把人变傻,一种会让人除了眼睛以外其他地方都不能动,还有一种会让人永远的睡下去。王爷想要那种呢?”
焓琦错愕的看着贝耀飞,随即笑道:“我们做个交易吧?”见眼前的黑衣人没有立即否决,他又说:“你提条件,只要放了我,我都会答应。”
“只你一人吗?那我要是要江暖竹的命呢?”
焓琦一愣,低头看了看怀里静静睡着的人儿,豪无留恋道:“既然如此,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原本一句无心的玩笑话,却没料到江暖竹竟被焓琦直接舍弃,贝耀飞心里不由好笑,「王子皇孙果然都是如此自私无情啊,前一刻还对你百般呵护,下一刻就直接推你入深谷。皇家的人,还真难伺候!」
“怎么,要出尔反尔吗?”
“你以为江暖竹只是睡着了吗?他只是闭上了眼睛,耳朵还是好用的。你不怕他变成厉鬼向你索命吗?”
“你到底放我不放?”
贝耀飞反手扔了一个小瓶子给焓琦,道:“三步断肠,给他吃了,我就放你走。”
焓琦略微皱眉,掰开江暖竹的嘴,送了一颗黑色的草珠子进去。贝耀飞走了三步,低头冷冷的看着江暖竹嘴角流出的黑血,淡淡道:“来人,送谨王回府。”
焓琦暗中伸手摸到了江暖竹给他选的那块赌石,迅速的在上面划下“十华”二字。他看着已毫无气息的江暖竹,心里不禁有些黯然。还没等他多想,贝耀飞手一挥,他便失去了意识。
焓琦再次醒来已经回到自己王府的卧房。他有些恍惚的走到窗边,正午的阳光很是刺眼,「昨晚真的玩的有些过了,居然已经睡到了现在。」自嘲的一笑,他忽然觉得似乎有些不对,不禁细细琢磨起来:「昨晚和江暖竹一起赌石、吃饭,然后回府,然后……。」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竟然不记得上了马车后的事情,自己是怎么送的江暖竹,回到王府后又做了些什么,一点印象也没有。他忙把管家叫来询问,得到的答案是自己昨晚在车上睡着了,车夫把江暖竹送回泓宝阁后将他送回王府,下人服侍他睡下的。焓琦打发了管家,坐在椅子上揉着眉心,「自己怎么会睡在马车里?好像有些不对……」他伸手端起茶杯,无意间看到江暖竹给他选的那块扁平的赌石,记忆中的一个角落似乎崩开条裂缝。灰黄色的赌石只有半个巴掌大小,他拿在手里细细看着,“十华”二字跃然眼前。
“十华,十华……”嘴里轻轻念着,脑子飞快的转着,半晌过后,焓琦狡猾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