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夜总是来的比较早。晚饭也提前了一些。殷十九和叶开刚刚吃过饭便听得见街外面挨家挨户的打开门窗，一天黑就会开始放烟火。他等着，叶开也等着的。
    半边的天都染成了金色无边。一种秀丽的颜色出现在天空中，烟火骤然升上天空，再如花散一般的散开，五颜六色的光将天空染的奇幻起来。
    殷十九忽然觉得疲惫起来。仿佛受了伤被重创后的病人的虚弱感蔓延全身。他望着叶开笑意吟吟的脸，生出几分不真实的感觉。叶开托着腮望着天空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他的眼睛在殷十九的梦里出现过很多次。
    哭着的，笑着的。带泪或是不带泪都有别样的美感。现在的眼眸里，只有盛满了的星光和烟火。带着几分迷离的色彩。
    是的了。这就是叶开。
    他爱的叶开。
    他忽然顿悟，心里被慢慢的不知名的东西填充溢满，一种莫名的想流泪的情绪翻涌上来。眼眶见红。然后，他见到叶开轻轻的眨着那双眼睛，唇形优美一开一合的在说话。
    他看不清叶开在说什么，眼中弥漫着水汽连叶开的眉眼也渐渐看不清楚。叶开靠近殷十九的耳边。
    扔下一个惊雷“傅红雪……我爱你。真的，真的。”他靠在殷十九的肩膀上，身上软弱无骨。每次呼气轻轻浅浅的吹着殷十九的颈项，一阵暧昧的悸动。
    可是……叶开究竟在说什么？
    傅红雪？
    傅红雪在哪里？殷十九睁大了眼睛，眼前没有了烟火，金光渐渐的向中心合拢，将一切化为虚无。
    他忽然很怀疑自己是谁。这是叶开留下的问题。他还抱着叶开的，他像是忽然想起来，再用力的将叶开的身子抱紧。叶开在他的肩头吃吃的笑起来。“傅红雪……傅红雪……”
    他一声一声的轻唤着，殷十九便觉得整个小镇都要顷刻之前土崩瓦解。他这时心中窜上来一点一点的嫉妒。
    他嫉妒傅红雪。
    因为傅红雪，叶开要死。必死无疑。
    他们本来是靠着窗边的，可是金光压近，周边近的听不到一点声音。他只能感觉到心跳声。他的和叶开的。
    太冷太寂静了。
    寂静的吓人。金光似乎像火舌一样争先恐后的向他们袭来。殷十九受不住眼前的吞没感猛的闭上了眼睛。又听见叶开说“……傅红雪，这场梦……醒来吧。”
    于是傅红雪睁开了眼。
    眼前依旧是金光。天罚的金光和梦里的金光不同的，他早该想到了。
    金光现，腊月行。
    他还是抱着叶开的，叶开在他的肩头。他穿着梦里那一身橙黄色的衣服耀眼的像一个星。这个世上，本来是有一个仙人叫殷十九的。
    喜欢着叶开的殷十九。
    却又没有一个叫殷十九的仙人。因为他已经死了。
    在傅红雪去找叶开之前，第十个仙人就叫殷十九。而傅红雪只是不知道，不知道叶开在看见傅红雪的那一刻便布下幻境。带他入梦，带他去找傅红雪。
    可是，他却想起了金光。想起了天要诛杀叶开的天罚，撕开这个美丽的梦境将真相赤裸在现实面前。
    叶开带他真的去过一次他们两个人的腊八节。
    甚至在梦里面叶开也幻想过，他们两个在一起。以后一直在一起，不求生生世世，只求今生今世。
    而现今，叶开就俯在傅红雪的肩头。肩头温热，鲜血将傅红雪的白衣的后背染的大片如血色的花盛开。
    美而且艳。
    金光要退去了。傅红雪似乎像心神已然回来了一样，瞳孔一缩，将叶开再猛然的抱进了怀里。叶开的后背被金光灼伤，一大片一大片的火烧痕迹蔓延之颈部，让傅红雪的眼睛都将灼伤燃烧起来。
    不是谁都可以忍得住疼的。自小叶开就不是一个很能忍疼的妖。幼时被小孩子抓伤，后来被猎户用器具捕捉勾上，和傅红雪在一起的时候被傅红雪灭绝十字刀砍伤，自己捅自己那一刀的时候，他都哭过都没有忍着。
    可是他现在在忍。将泪和剧痛收起，抱着傅红雪承受着天罚，只愿这天罚一点也不要伤到傅红雪，不让傅红雪感到痛苦。
    “你说……我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妖精。”叶开的声音也慢慢的沉重起来。“这些话……我听了不开心……”叶开似乎不开心很久了，傅红雪渐渐想起来，心里一寸一寸的痛了起来。
    “我叫叶开，树叶的叶，开心的开……也不是什么很坏很坏的坏蛋……”他极力的解释着自己。眼神涣散起来。
    金光退却。黑夜一点一点的压来，带着排山倒海之势汹涌而来。
    “只是很喜欢一个叫……傅红雪的……神仙……”
    叶开的声音散在风里，连风都开始很急，将叶开的声音划开来支离破碎。傅红雪闭上了眼，拥抱着叶开，轻柔的浅浅的吻着肩背的伤痕。慢慢的肩背有泪轻缓的滚过曾经一片雪白而优美的背脊。
    夜太黑了。细细的，呜咽着的哭声传出，隐隐绰绰却看不清人影。
    但再也的夜也终究会散尽。
    只剩下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