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那人松开对他的禁锢，退开半步，细碎的额发散落在刀削般的脸颊旁。他紧抿的薄唇微微启合，却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用粗糙的手指拂过他脸颊的发丝，莹亮的瞳孔如两汪深潭印出跳动的火光。
    不出各位看官心中所料，那人正是都烈可汗摩诃多。他眼中的神色有着说不出的复杂。失而复得的欣喜混合着痛苦的纠结。
    “我回来了呢。”孟兮颜勾起唇角，风轻云淡的一笑。
    “恩，你回来了。”摩诃多的手指绕过他的一缕青丝，那冰凉的触感让他的心也随之一动。
    “阿史德思摩。。”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如同美酒在咫尺之间发酵。
    苍茫的穹庐之下，孟兮颜傲然而立，白色的身影夺目璀璨，犹如沧海遗珠。而他的脚下，随处可见的妖尸与血红，昭示着这里曾经发生过的惨烈神祭。
    铁勒的贵族们环绕在王殿四周，神色各异。有人惊诧，有人敬畏，有人欣喜，有人黯然。
    短暂的沉默之后是无数人的窃窃私语，“那是。。紫泪纹。”
    “传说紫泪纹只有狼神所认之主才会拥有。”
    “神子！”
    “神子！”
    那些私语之声逐渐变大。这下轮到孟兮颜惊诧万分。额头隐约的灼烧感让他不自觉地伸手抚了上去。眉心间滚烫的触感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传说狼神之主眉心间会有紫泪形状的图纹。而带有紫泪纹的人乃是蒙哥天神之子，注定会给铁勒带来福祉。”
    “哦，这样的传说可汗可信？”
    摩诃多但笑不语，拉起孟兮颜的手喝道：“天佑铁勒！”那些纷繁芜杂的声音立刻停顿，“天佑铁勒”的呼喊声回荡在空旷的王殿之上，伴随着风声传遍每一处角落。
    “天佑铁勒！”“天佑铁勒！”无数的呼喊之声渐渐合为一体，震撼寰宇。
     
    东方的天际渐渐微亮，血腥味四散开去，旭日给这边广袤的土地镀上了片片金色的华彩。
     
    孟兮颜有些倦意，正欲离开王殿却被摩诃多拦腰一揽，带上了一匹飞驰之中的枣红骏马之上，飞驰而去。清晨肆意的风声呼啸在耳畔，卷起他纷繁飘洒的长发，合着青草的香味缠绵在空中，让人迷醉。
    马儿飞驰，直到血汗淋漓，气喘吁吁。方才停蹄。而那身后之人，立于马上，静默不语。
    只有暖暖的体温隔着衣料传递直背脊之处。凝重的沉默在空中晕染开来。
    “可汗在想什么？”孟兮颜没有转头，他的双眼看着遥远的天际线，右手抚摸着马匹的鬃毛。
    “我想起了我拥有的第一匹马。父汗的寿辰之上，十三岁的我征服了一匹无人能征服的烈马。父王将它赐给了我。”
    “一直以来，我都不信任何传说。我只信自己。我的母妃只是父汗的一个女奴。我的血统是低劣的，无法与高贵的哥哥们相提并论。人们都说，铁勒的汗位注定不是我的。”
    孟兮颜转过头，颔首道：“而可汗你，将用自己的双手缔造了一个漠北传说。”
    摩诃多听孟兮颜那般说道，却是微微一怔道：“思摩，你不是那溜须拍马之辈，说这般话莫不是嘲弄与我？”转而一看，却见孟兮颜眼中并无嘲笑之意，只有惺惺相惜之感。
    “可汗敢于逆天而行，确实让我佩服万分。容我斗胆猜测，可汗修习旱魃元天大法走火入魔，是否也与血统一事牵连一二。”孟兮颜揣测，这摩诃多定是经过一番血雨腥风方才登上汗位，这其中少不得血亲相残之事。说不定先可汗原本就不想将这旱魃元天大法传给血统低劣的庶出之子。因而隐瞒了一部分至关重要的修习心法，导致他强行修习而走火入魔。
    “你真是十分聪慧。阿史那族之所以与阿史德族联姻，只是因为其族中女子能够尽可能地繁衍血统相对纯正的子嗣。旱魃元天大法对修炼者的血统要求极高，体内遗留的旱魃精血越纯净，修炼起来越是得心应手。若是相反，则困难重重，极容易被青焚之炎反噬。事到如今，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够活多久。只不过，对我而言，人生在世，如昙花一现也好过碌碌无为。”
    “原来如此，看来，这元天大法天生缺陷，对修习者太过挑剔。想来也不是什么好功法。”
    “或许是我太想变强，而慌不择路罢。”摩诃多自嘲一笑，手里松开缰绳，任由劳累的枣红马缓步在无边无际的草原。
    “可汗为何和我说了这许多？”孟兮颜再一次转过头，却不想摩诃多揽住他腰身的右手一紧，炙热的气息扑面而来。两人的唇瓣几欲要贴在一处。孟兮颜颇感不适应地挪了挪身子。却不想被对方搂得更紧。
    “别动，就让我抱一会儿。”摩诃多压抑着嗓音让孟兮颜无所适从。他看见他脸颊两侧细腻肌肤上淡淡的绒毛，犹如婴孩般细幼。此刻的他意外地没有王者气势，柔弱得好像一个孩子。他呼出的气息扑打在他的唇角，意外地打消了他想要推开他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