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少年环佩 第三章 童稚(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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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贞,陆青与我并肩走着,穿过经阁前繁茂而古老的紫椴林,从前听奴人们说,这紫椴林矗立于此年岁以久,传闻是建朝之初,当时的王论功封赏时,椎慈氏之功不可磨灭,遂钦赐十九株只在宫廷之内方有种植的紫椴植于经阁前,取世代久久忠孝之意,也为经阁僻出一片幽静之地,又经过了经阁的汉白玉石堆砌的门楼,门楼前一左一右分别挂着年节时宫里赏下的两盏点翠镶金天青宫灯,此时尚未着暮,负责点灯的奴也没来过来将他们点上,否则那天青色流转起来,颇似将天上的月亮挂在这门楼上,
思及年节已过去两月余,我不禁转过头去问名贞,“这宫灯怎么还未换下,”
名贞微微颔首道,“小小姐,听说是要到三月里过了桃花节,才能换下的,”
我乍听桃花节,想来又是个有好多些玩乐的节日,忍不住继续问名贞,“桃花节又是什么啊,”
名贞依旧微微颔首地答我,“奴只知道是桃花盛开时节的节日,其他却不多知,”我面色微露失落,陆青大约是在一旁看见了,遂与我说道,“阿姐,名贞又不是大夫子,哪里知道那么多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桃花节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么,”我待还要说将下去,见名贞已将头低下去,自知他也是有愧了,便转了话角道,“倒是名贞稀奇古怪多了,还能做出如此漂亮的纸鸢儿,名贞,改明儿,你教教我,怎么做出这么好的纸鸢儿,我要把陆青做出来,他以后敢惹我不快,我便将他放到天上去,晚上也不放他下来,让他吓哭才好,”
名贞忽地跪下去,“奴不敢,”
我一见他跪着,心头似堵了一块密实的沉香木般,陆青将他扶起来,我的手里拿着他做的风筝,湛蓝湛蓝的蝴蝶翅膀,在阳光下,闪烁着无与伦比的光芒,
陆青抚了抚名贞的衣袖,那是绛蓝色的,不带繁复的花纹的,但在袖口略微绣了几片相互挨掩的紫竹叶,只那针脚细密,附中的奴们大多穿着墨蓝色的衣物,且花色朴素,我看着名贞袖口的那花纹,暗暗记在心里,
我见名贞依旧低着头,心头不禁怪自己逞口舌之快,遂换了轻松的口气与名贞说,“好名贞,快带我去放纸鸢吧,回来我让阿娘赏你一件新衣裳,身上这一件,穿着约有半月了吧,你是青哥的伴读,理应在待遇上厚重些,”名贞诺诺地答谢,却没有先前那般的欢喜之色,
我正不知如何是好,一道柔柔的声音不远处想起来,“谁惹我们的昭大小姐不欢喜了,我定狠狠地打他去,”我与陆青一同望去,却是大哥椎慈旭,大哥长我五岁,走在我身边比我高出一半不少,我低眉便见他腰间系着的青玉玦,色泽莹润,相必能够触手生温,我不知该如何说话,只听见陆青说,
“大哥安,是我们要去放纸鸢,我与名贞却都不知如何放上去,这才惹得阿姐面有微色,”大哥一听陆青的话就乐了,哈哈笑起来,
“人人都说青哥天资聪颖,素善经典之物,怎么的一只小小纸鸢便将你难住了不成,”顿了顿,看看了名贞,方道,“是名贞手里拿的纸鸢么,”
我接着道,“正是呢,名贞一双巧手做的,大哥看来如何,漂亮不,”说完满怀希冀的望着他,
大哥从名贞的手中取过纸鸢,名贞这才向大哥拜了拜问大公子安,大哥将那风筝转了转,举起来放下去又举起来,满面笑意道,“不错,是够漂亮,难怪你能喜欢,想必是央求了长夫人不少时间吧,让她允你去放风筝,”对着我说完,又对着名贞说“这颜色也是你上的么,”名贞点头称是,大哥便拍了拍名贞的肩膀,“这物出自你手,只看这纸鸢做工精致,便可见你心思缜密,纹理清晰,你跟在青哥身边,也就不劳我忧心青哥的学业了,”
“你们要去放纸鸢,最好是去椎子楼前的大草地上,这会子万物复苏,春草遍生,风若过来,也不会有沙尘迷进眼里,只我此刻是要去回大夫子前日所留的文章,无暇带你们去,眼下你们二哥似在绘风楼里无事,不若去请了他带着你们去可好,”我心里想着二哥平日里最是无趣,若是请了他去,只怕好好的一场玩乐被他讲出经史子集出来,全无半点欢愉,我向名贞摇了摇头,拽着大哥的袖子,那袖子上是一圈的锦绣如意纹,比陆青的并不差分毫,
“听阿娘说,明日大夫子要来到府里考二哥的课业,我们且不去叨烦他了吧,免得明日答不上来,怪到我们头上,”
大哥轻轻摇头,“那便如此,你们且去吧,切不可伤到自己,名贞,你在身边小心看护着,”
名贞向大哥福了福道了声,“告大公子安”,我们笑嘻嘻地跟大哥告了别,走出十余步远,我见名贞微低着头,嘴角有扬起来的姿态,看来大哥的一番赞赏之词是将名贞复又引地欢快起来,我故慢下脚步,略微走到名贞身后,猛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吓得他蹦起来,急忙回头看我,我看着他的窘态,咯咯乐起来,忙唤陆青,“陆青你快看名贞,他被我吓到了诶,你看看他,胆子居然如此小,”
陆青也在一旁开心地笑着,名贞看我二人如斯欢乐,也终于跟着我们笑闹起来,先前的龃龉遂消失于风里,再无声息,只是却有缝隙之余进我的心里,融进去,我此时满眼里只是这春光下的少年与纸鸢,无暇再顾及我那如被沉香木堵住心口的片暇,
风翼将我们欢颜笑语带进椎慈府的巷巷角角里,等及我们到了椎子楼,日已渐西,椎子楼前果然是一大片葱绿的草地,风拂过而摇舞起来,似一首赞歌,我不禁心花怒放,忙让陆青将纸鸢放起来,名贞是会放纸鸢的,他既能够做出来那么美的纸鸢,又怎么不会放呢,
俄而,我抬头便见那湛蓝的蝴蝶在天上,一叠一叠地飞着,缓慢却又安稳,名贞在下面松着线,陆青拽着丝线不放,生怕它掉下来,我一边脱着鞋袜一边呼唤名贞道,“名贞儿,快将纸鸢给我,让我来放让我来放,”
名贞转过头来时,我的长长的衣裙恰好将赤裸的双足掩住,我拽起线圈在大草地上疯跑起来,越跑越快越跑越快,我看着天上的纸鸢飞舞着,碧蓝的天色映衬在椎子楼身后,椎子楼高耸的檐角像及了鹰的翅膀,草叶子亲吻我的脚心,绿草之间簇拥着紫色的小花朵,风翼亲吻着我的脸颊,我的脚尖垫起来,想起阿娘教与我的舞步,攥着纸鸢的丝线圈,便开始舞起来,风将我的衣袂卷起来放下去卷起来又放下去,我咯咯直直笑着,
多么好,没有大夫子,没有那些自称为奴的奴们,没有大夫子的课业,不用拿着毛笔,这里只有大草地,只有未名的野花,只有风吹过,只有陆青与名贞,想到这里,我方寻找起陆青与名贞的踪影,却见他二人在一处呆呆地看着,我呼唤他二人,“你们在干什么呢,怎么不看我放纸鸢?”名贞羞赧地笑着,只陆青答我,“阿姐太漂亮了,我们已然看呆,书上说的九天玄女就是阿姐这样的吧,”我低头见自己穿着的绣着青莲花的纯白色衣裙,佯怒的抬起手推搡陆青,“青哥哪里学来的混话来笑弄我,”陆青乍听我如此说,以为我真怒了,“我说的是真真的真话,可不是什么混话,阿姐不信你问名贞,”忙将名贞拽过来,我看见名贞点着羞红的脸孔,又笑起来,“名贞害羞了呢,陆青你看,名贞又害羞了呢,”我们又笑作一团,
说将着,天色渐晚,速速地暮色就到了,椎子楼上点起灯来,我们坐在草地上数灯笼,我说有十二个,陆青说十三个,只名贞不说话,我们遂问名贞数出来多少个,
名贞扬起手指着椎子楼道,“应该是十九个,”我和陆青问为什么,名贞只说不知,玩闹了一个午后,这会子歇着了才觉得累起来,我坐着累了,就躺在陆青的膝上,陆青的衣服触到我的脖颈,柔柔地,像阿娘的手掌般,我许是累极,耷拉耷拉眼皮,不觉便睡过去,耳边似有人小声地絮絮说着话,我想抬起眼睫看看,陆青身上的温度传过来,温暖地,我就再不想起来,就沉沉地睡去,
再醒来时,已是在我的寝屋里,身上盖着绣花织锦被,花面是阿娘亲自替我绣的,一对相互依偎的白兔,屋内点着大红烛,窗纸明亮如白昼,想来是日上三竿了,伸了懒腰翻了翻身蜷缩身子钻进被褥里,多么希望可以一整天都不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