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封佐的怀里钻出个脑袋看向上方，重重叠叠的帷幕后隐约有个纤细的身影。
    这个阎王还搞垂帘听政？
    怎么听他的声音都是个大男人，怎么身子看上去像个女的？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不会是人妖吧？
    想起小时候外婆尝讲的妖魔鬼怪的故事，什么神仙啊菩萨啊，都是男人的脸女人的身。
    我不禁打了个哆嗦，也许阎王老爷就是怕吓到新鬼，所以才不露面的。
    “阎王，可否让封佐先带莲下去熟悉一番？”
    帘幕后的身影仿佛在打量我。
    “也好，你们先下去吧。”
    封佐带着我往宫殿深处走。别看这阎王府外表大气不拘小节，里面却另有一番韵味。假山溪流，亭台楼阁，无不小巧自由，精致淡雅，如同写意山水画，似乎被墨香味包围着，好似江南园林。
    “喜欢这里吗？”
    “很漂亮。”
    “那就好。”
    说的好像阎王府是他一手策划修建的。
    “阎王府是我设计的。”
    “……”
    我丢给他一个“你就吹吧你就我那么喜欢你才听你胡扯以后不要乱跟人说丢人现眼”的眼神。
    他笑着揉了揉我的脑袋。
    我们穿过九曲桥，走进沐清台，来到浴池，他将站在四个角落的侍女都遣散，打算自己帮我洗。
    我看见他的魔爪伸过来，急忙护胸：“你别过来！我自己洗！”
    他上上下下将我仔细打量了个彻底，轻笑一声：“你很累了。”
    “我哪里……累了……”
    他的那句话好像咒语，刚才还觉得没什么，被他这么一说手脚都软了，脑袋昏昏的，只想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
    于是他趁着这个空档将我的衣物尽数褪去，一把抱到浴池里面。
    血丝在温水里化开，冲淡，然后消失不见。我看到被扔在一边的衬衫才发现之前的我是多么狼狈。
    但其实这些都无所谓了，现在一切都过去，至少封佐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
    泡了一泡，整个人都松掉了，也昏昏沉沉的。
    只记得迷糊间有双手在我身体上这里搓搓那里搓搓，很舒服。
    算了，就让他吃点豆腐吧……
    ……嗯？
    嗯嗯？
    嗯嗯嗯嗯？！
    “你的手在摸哪里啊！”
    对于某只得寸进尺的色狼与他的咸猪手，我实在忍无可忍，睡意一下子全跑掉了。
    结果他的手还厚颜无耻地贴在我身上，表情还很委屈：“我们已经好久没有亲热了……”
    ……真想在他的俊脸上揍一拳，真正委屈的是本大爷好吗。
    “请问好久是多久？我今早还跟你同床共枕呢！”
    “那个不能算是亲热。”
    “那这样就是‘亲热’了？你的亲热还真是热烈啊！”
    “我们还做过更热烈的事呢，你都忘记了吗？”
    封佐是个粘液质的人，可是他猥琐起来，我是不能望其项背的。
    “亲亲？”但我还是很好奇他所谓“更热烈”的事是什么。
    他用看小毛孩的眼神看了我好久。
    “也对，”他叹了口气，手却没有要拿开的意思，“你当然不记得了，那是三十几天前的事了。”
    “三十几天前？”我开始努力回想，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啊……
    “嗯，这里的一天是人间的一年。”
    嗯，一天等于一年啊……
    我开始在脑子里换算。
    这样的话三十天就等于三十年了……我今年三十岁……
    ……
    “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封佐先生。”
    “没有开玩笑。”
    “那我是投胎做人前就认识你还跟你亲热咯？”
    “对啊。”
    他很认真的回答，觉得不够似的还点了点头。
    ……
    我甩都不甩他，直接光溜溜地上了岸，捡起他的衣服披上走人。
    这么老土的追求方式恐怕连老爷爷老奶奶都觉得out了。
    他是怎么做到面无表情地开这种国际玩笑的？
    走出沐清台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根本是人生地不熟，估计随便走走都能走到不知道哪里。
    难道要我很每种地等封佐出来？
    “咦？莲大人怎么站在这？”
    熟悉的甜甜的声音，我一抬头，是刚才那个丫鬟。
    她走近了，还特意臭美地用手拨了拨头发上的金发簪。
    哦，这恐怕就是托我的福拿到的奖励吧。
    “很漂亮。”
    “谢谢，不过大人。”她捂着嘴笑嘻嘻地将我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您这么妩媚地穿着先生的衣服，很容易让人识破的！”
    ……这丫头，怎么说话的呢？
    不过，我现在头发湿漉漉的，衣服也全黏在身上，一定是副美男相，她只是找不到词形容了。
    一定是这样。
    “那、那个谁……”
    我指指她，这才想起来我根本不认识她。
    “奴婢秋水。”
    “嗯，秋水，带我去我的房……寝宫吧。”
    “是。”
    她转身沿着一条鹅卵石路走，我刚要跟上去，不料我双脚突然腾空，重心一降，眼睛一花。
    “我亲爱的何夕大人，您方才那么性感地引诱小人我却头也不回的走掉，现在难道还想要穿成这副模样，光着双脚，跟着这种小丫头到处跑去勾引别人，嗯？”
    察觉他放大的俊脸几乎贴在自己脸上，还不断往我耳朵里吐热气，我急忙把他的头推远点，可现在整个人都被他抱在怀里，怎么也拉不开多少距离。
    好，既然他诚心诚意要跟我玩古装游戏，那么我就奉陪到底好了！
    我轻轻嗓子，一脸严肃的说：“本大人的事你无需过问，还不快将本大人放下！”
    “啧啧，大人的脾气真不小，但小人觉得有必要提醒您一点，若大人的玉脚不小心被哪里的小石子划破了，小人可是万万担当不起啊。”
    “不用你担当，本大人的事本大人自己处理。”
    “大人此言差矣，小人的职责就是侍候大人，大人的身体就相当于小人的，若大人受了伤，小人的心也会疼痛难忍的。”
    “……”
    据我了解，封佐应该是个粘液质的人，可他如今肉麻起来，我已经想不到合适的辞藻来形容他了，更别说反驳他。
    我搓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他就抱着我朝着另一个方向走。
    “等等，秋水刚刚走的不是这条路吧？”
    “我知道。”
    “所以我的房间应该在那里。”
    “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走这条路？”
    “小人觉得，大人应该在小人的床上就寝才是。”
    “难道你的床比我的床舒服吗？”
    “当然，如果大人希望在大人自己的床上与小人翻云覆雨，小人也绝无异议。”
    “……”
    我拼命扭动身体想要逃脱他的桎梏，不想他看上去不是抱得很紧，两条胳膊像是定格了一样铁一般牢固，量我怎么挣扎也纹丝不动。
    意识到这一点的我，离开停止了动作。果然人老了体力就容易透支，才动了这么几下就气喘吁吁的，何况这都是徒劳。
    “唉，大人何必这么激动嘛，”他低头看我，帮我整理好滑落的衣服，邪魅一笑，“虽然小人我也快要按捺不住了呢。”
    按捺不住你个头！
    今天早上还是很绅士的，怎么到了现在就一副色老头的样子了？
    为什么呢？
    我抬头，看他的下巴，隐隐有些青色。
    对，他还是他，没有变，还是封佐，我的封佐。
    那么，到底是为什么呢？
    其实他原本就是这样很有色心的，但顾虑着我的感受，所以一直忍耐着？
    我现在应该是死了，那封佐呢，是不是也死了？
    因为生前没能抱到我他很后悔，所以打算死后就顺着自己的意思好了？其实他一直都很辛苦？
    他，一直在为我考虑。
    不知不觉间已经进了他的房间。他把我放到床上，用干净的毛巾仔细擦拭我的双脚，抬头注视着我。
    “在想什么？”
    “你还是你。”
    “却已经不是封佐了。”
    “告诉我。”
    他无奈地叹口气：“算了，这些你早晚都要知道的。”
    “你本来的名字，莲，是历代风的神明所共同拥有的名字，也就是说，你打从一开始就是以风神的名义降临的。”
    他皱了皱眉，继续。
    “天庭是出了名的规矩繁多，你当年不小心犯了错，玉帝要你三世为人，经历一下轮回之苦。”
    “于是，你在第二世的时候，遇见了我。当时你是温华，我是凌澈。”
    他握住我的手，在无名指上缓缓摩挲。
    “结果一不小心让不染尘世的你缠上情网，第三世你是何夕，我是封佐……让你受了苦，我真的很后悔。”
    他将脸埋在我的臂间，竟有些懦弱。我看见他的头顶，还有那几根显而易见的银丝。
    我是受了苦，但决计不会比他的多。
    我只道自己不行了，没想到他也会老，也会累。
    我捧起他的脸，禁不住亲吻他发红的眼角。
    “嗯，你要做也可以，”我想了想，只好硬着头皮上，“但是不能做到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