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常青凭借着自己和德国在华署理公使的关系很快就将沈马也入学一事敲定了，沈马也这几个月虽然辍学在家，但是却难得的没有打架闹事，这些年沈马也和沈常青两父子之间的交流形式是固定的，闯祸后的责难与打骂。这一段时间过的风平浪静，沈常青才想起来，自从梦珩来了以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跟大儿子单独说过话了。
    他吩咐听差将沈马也叫到书房，打算心平气和地找儿子谈一谈，至少让他做好准备去学校上课。
    沈马也进了书房，垂着手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爸爸。”
    沈常青在他面前向来是严父，脸上无波无澜地应了一声之后，开口问道：“你近来学堂也不上了，整日在家做什么呢？”
    沈马也老老实实地说：“也没干什么，就是偶尔出去和二弟，三弟他们一起玩，要不就是在家呆着。”
    沈常青一听他张口闭口二弟，三弟的论调就看不惯：“你才几岁！正经学问是一点也没有，成天琢磨些不靠谱的，整的跟流氓土匪似的还结拜兄弟！”他一急起来难免语气上严厉，但是今天沈常青是打算心平气和找儿子的，也就下意识地放缓了口气：“衍儿，爸爸不指望你功成名就，但是你好歹是我沈家的长子，别人家的孩子这个年纪都已经能做文章，更有甚者都能够习洋文了，你也不能这样在家浪费光阴。我已经给你联系好学校了，手续办好明天就能去上课，这一次我真不想看到你再给我捅出什么篓子来了。”
    沈马也对着自己父亲一向话不多，挨打挨骂的时候也不辩解，父亲说什么，他也就点头称是。
    沈常青看他一副乖顺的样子，想起之前冤枉他的那一巴掌，心也就软了下来：“梦珩来了也有一段时间了，你跟他这样亲，我很欣慰，你是做大哥的，更要给弟弟做好样子，别带坏了你弟弟。”
    沈马也点点头，道：“好的，爸爸，我知道了。”
    沈常青觉得话也说得差不多了，跟大儿子交流起来着实也是一件费力的事情，就挥挥手让他出去了。
    沈马也在父亲面前少言寡语的，但是出了书房他肚子里面各种心思就冒出来了：“又要送我去上学了！我去上学，梦珩怎么办？能带他一起去吗？”
    晚上沈马也将这件事情跟沈离原说了，沈离原一时间竟然愣住了，呆了老半天才反应过来，知道哥哥以后白天就不能在家陪着自己了，他用力的拉住他哥哥的衣角，小脸上又是悲伤又是坚定：“不可以！哥哥不行上学的！”
    沈马也看他那个样子，无奈地说：“哥哥也不想去啊，可是今天爸爸都跟我说了，明天就要上学了，你放心，哥哥有办法很快就不上了。”
    沈离原听说他明天就要上学了，差点要哭出来，只好一遍遍追问：“真的有办法吗？哥哥，你可要快点想办法啊！”
    沈马也一刮他的小鼻子；“你放心吧，哥哥也不舍得离开你的。”
    两人说了一会话，总算是把沈离原哄睡了，但是第二天早上，又是一场生离死别，本来说得好好的，但是看着自己的哥哥真的要出门走了，沈离原是不管不顾地抱着他不肯撒手，嘴上哇哇大哭：“哥哥，不要走，不要走，带上我呀，哥哥，你带上我！”
    沈马也也舍不得他，看着他哭喊，心里是一阵阵地难过：“梦珩，你别哭了，我下了课就回家了，你在家等我好不好。”
    沈常青在一旁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直接吩咐胡利禄强行抱了沈离原到里面去，沈离原挣扎着被胡管家往宅内带，沈马也被他爸爸拉着上车，两人都不舍望着对方，那场面，别提有多伤感了！
    沈马也今天第一天入学，心里老是想着弟弟，他因为基础差，被分到低年级去上课，人高马大地坐在教室里好不突兀。上午的文化课好不容易结束了，下午就是军事课了。
    几个低年级的班级在操场上集合，教官将这些小孩子分成了几个排，德国人做事向来以严谨死板著称，虽然这些培养对象还是小孩子，但是德国军官却是像真正训练士兵一样来看待他们。
    沈马也因为身高优势被任命为自己排的副排长，这简直让他这个小小军迷热血沸腾了，这里的军事制度是完全按照德国陆军来教授的，沈马也和章蕴博早就认定德国人的步兵是世界上最厉害的，此刻他仿佛化身为德国步兵中的小小一员，他看着一个个穿着着德国军装的童子军们，第一次感觉到真的有比打架胡闹恶作剧更有吸引力的事情。
    沈马也在学校里面如鱼得水的时候，沈离原却在家里心急如焚，他每隔几分钟都要抱着哈罗去大门口张望一番，回来后失望地问张妈：“哥哥去了那么久，为什么还不回来呢？”
    张妈只好一遍又一遍地安慰他：“小少爷，这都刚过了午饭时间，大少爷怎么也得过几个时辰才下学呢，你乖乖睡午觉，醒来大少爷就回来啦！”
    沈离原不听，干脆抱着哈罗坐在了大门口的门槛上，要等他哥哥回来。沈马也下了课也是一刻不停地往家里赶，当他看到坐在门口的沈离原时，心里一阵感动，他一把抱起了扑过来的沈离原，小声的责备：“小笨蛋，今天天气这么热，你怎么坐在外面等我呢。”
    沈离原由他抱着，两只销售捏着他哥哥的耳朵，皱着眉头抱怨道：“哥哥，上学怎么要这么久啊，我都等了你老半天了，你明天不许去了！”
    张妈拿着一把蒲扇一直跟在他旁边，开口说道：“大少爷，小少爷吃了午饭就在这等你，我怎么劝都不听，这天气再热下去，他非要中暑了不可。”
    沈马也听了心里一阵说不出的滋味，他深深地看了弟弟一眼，就报紧他往里面走去。
    晚上睡觉前，沈马也将自己在学校的见闻跟沈离原都绘声绘色地说了，言语间难以掩饰他对于军事学校的那份新鲜劲，沈离原听了以后却嘟了嘴巴，一副老大不高兴的样子。
    “怎么了，梦珩？你长大了也可以跟我上一样的学校啊，据说我们到了高年级还可以学习射击呢！那可是真的枪！”沈马也还是沉浸在他今天开辟的新世界里。
    沈离原已经躺平了身子，背对他，一副准备睡觉的样子。沈马也起先没在意，但是渐渐听见他的抽泣声，肩膀也是一抖一抖地，忙把他扳过来一看，果然是哭了。
    他一边帮他擦着眼泪，一边着急地问：“梦珩，你是怎么了？哥哥哪里说错了，你别哭了。”
    沈离原不理他，自顾自哭得伤心，沈马也哄了他好一会，他才抽抽搭搭地开口：“哥哥，你骗我，你说过很快就要不上学的，你去了一天就不想回来陪我了，呜呜呜呜呜。”
    沈马也这才想起来，自己竟然难得地没有抗拒父亲的安排，但是弟弟这边他一时也没办法交代，只好先哄着：“我哪里喜欢上学了，你不知道我今天过得多难受呢，哥哥正在想办法，但是你明天不准在外面等我了知道吗，如果你再这样，哥哥以后就一直呆在学校里了！”
    如此过了半个月，沈离原也渐渐接受了他哥哥要上学的事实，只是免不了每天早上的生离死别和每天下午的忘川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