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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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54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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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下了三天的雨,好像要把这座城变成一片汪洋。房子被冲垮了,电线杆子倒下砸死了人。凄厉的叫声逃窜到善于同情的人的耳膜里。聪明的便插上双翼飞得高高低低。遵循某种规律,却又常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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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都是浓浓的药味,霸道的钻进每个人的鼻孔。虽然说不上令人作呕,却也实在是让人肠胃不适。左邻右舍都小小心心的呼吸,希望能够侥幸得到干净清新的空气。行为愚蠢,表情夸张。
肖弥在二楼自顾自的翻着日记。迷幻的扉页上躺着一排排坚挺饱满的字迹。日记本里夹着一张黑白照片,肖弥看了几眼没拿出来,便直接合上了。小心的把藏着他17年的秘密放回书柜高处。
而他没有察觉自己所谓的秘密,正被透过窗户一览无遗。你用你的第二人格去生活,可是别人早就把你看得稀碎。所以说人类真的不该有秘密,因为秘密很痛苦,一旦有了,我们就成了奴隶,每天的经历不是面朝大海,不是春暖花开,而是顾不上吃饭睡觉就要忙着毁尸灭迹......
顶着一头略微蓬乱的短发,削瘦的脸上是半闭着的眼睛。给人感觉极尽慵懒,当然也可以说是懒惰。毕竟此人10点多才起床多少有些说不过去。肖弥快步下楼,把满满的一碗中药全部喝进肚子,温热的液体在体内涨得难受,身体强烈的想要反呕却能忍着。肖弥是不怕吃中药的,再苦的药吃了六七年,又能苦到哪里?他把这种干呕的反应当成是一个必经的程序。现在程序完毕,他看着奶奶,眼睛里泛些惊讶的光,突然觉得奶奶老了很多。老人家都有不穿内衣的习惯,直接一件汗衫套在身上。乳房干瘪而下垂,指甲缝里有一圈黑污垢,印象里奶奶是个爱干净的人。匆匆感慨一阵肖弥便收拾上学去了。
苏格的成绩下降的比国足输球的速度还快,如果他再考不好的话,班主任铁定会把后面的墙拆了,把他打包塞进去。班上排座位是以成绩作为唯一的指导方针贯彻到底的。这次期中考让苏格成了肖弥的同桌。
苏格朝肖弥抖了抖眉毛,懒懒的趴在桌子上,便鼾声渐起。阳光透过玻璃照在肖弥的手上,痒痒的。他手指不停的敲打桌面有些蠢蠢欲动。闲来无聊便开始观察起同桌来,接着就像语文课给李白嘴里画跟雪茄,给李大钊点一颗美人痣,给居里夫人画一字眉再烫一头波斯女郎那样的大卷发一样给苏格画起来肖像(确切的说是四不像)。
17,8岁的少年身上都会有打篮球过后浅浅的汗味,和着骨骼生长的声音夹在一起,青春的味道浓烈至极。苏格一头短发黑的发亮。嘴角上扬倔强而又好看,可在肖弥的画纸上却出现了一个眼歪嘴斜,嘴角抽搐尴尬而又不自然的怪物。他自言自语承认不是一个合格的画家。后桌的死党秋瑾这时捅了捅肖弥扔上一句话:“弥子,又作孽吧你!画给看看!哈哈。”手里还捏着一只纸鹤。肖弥老不情愿的把画从桌上滑到抽屉口,摊开对着秋瑾:“你不好好上课,老看我干嘛?”“我喜欢你呗。”
从小学就和肖弥同班,照秋瑾的话说是青梅竹马,照肖弥的说法是阴魂不散。“少恶心我!”肖弥。
当肖弥转身回头苏格刚好醒来。秋瑾忙不迭的重新拿起彩色方形纸折起纸鹤来,装作没事。折纸鹤的习惯是秋瑾初中时候开始的,当时的小女生迷恋某部台湾青春偶像剧,迷得是天昏地暗日月无光,那种“九千九百九十九只千纸鹤代表关于美好爱情的九千九百九十九个愿望”的鬼话把当时的小女生迷的屁颠屁颠。秋瑾也是革命洪流中的一朵奇葩,她上课折,下课折,吃饭折,喝水折,打瞌睡的时候还能折个四五只出来。后来她还强迫低年级的学弟学妹帮她折。每天要折至少上交30只纸鹤给她,她每天也像收作业一样各个班级的跑,没能保质保量的完成数量的小朋友,一定会被一顿好打,肖弥每次都报之鄙夷,看着低年级的哭得稀里哗啦,鼻涕抹得满脸都是,再看看秋瑾——瞧她那点出息。当然秋瑾也让肖弥折,肖弥把彩纸全丢垃圾桶里。秋瑾也不生气骂咧咧的说了几句肖弥无耻就走了......
有一次她妈把她的千纸鹤全部送给了公司同事家的小孩,这位秋瑾同学竟然半路给截回来了,当时她伙同12岁的肖弥,两人密谋用红领巾蒙住脸,就以为全世界都认不得他们了。上演了次半路抢劫。剧情狗血,情节不堪入目。
而事情发生在前年,那次是隔壁的面馆着火了连着烧到了秋瑾家,秋瑾只记得大半夜头发被扯得生疼被叫醒,她妈喊她拿些贵重的东西跑出来,那表情那动作跟抗战真没什么两样,火光照在秋瑾妈妈严肃的脸上像极了革命战士。可是当出来的时候秋瑾的手里除了一盒满满的千纸鹤,什么也没有拿,“老娘是前世欠你的啊!讨债鬼!!拿着!”一个巴掌结实的落在秋瑾的脸上,一边埋怨她妈,一边委屈的哭。秋瑾妈转身冲进火海想把账本什么的给抢出来。是的,她冲进去了,可是再也没有出来。火太大了,消防员只能把火势控制不能完全扑灭,站在边上无所事事的聊天,这种灾难他们遇到的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大火印红了每个人的眼睛,看热闹的人远比伤心的人多。肖弥觉得秋瑾妈是英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秋瑾妈用生命诠释了真理。后来秋瑾说第二天她再回到火场时,听见了她妈凄厉的哭喊声。这点肖弥也深信不疑。
秋瑾的父亲躺在医院被烟熏的说不出话来,整整一个星期才缓过来能开口说几个简短的词句。秋瑾在半个月后像个没事人一样来上学了,还是嘻嘻哈哈,只是偶尔看见她对着窗户发呆。一发呆一个下午就过去了。她还是一有时间就折纸鹤,她手下的纸鹤不在是小女孩天真的浪漫,而更像是一只只心愿,告慰黄色土地下紫色的灵魂。
青春本该是只为爱情而黯然神伤的,不该再有别的悲伤。。。
肖弥转头,看见苏格正拿着画看的仔细。隔了5秒,这位老兄竟然旁落无人大笑起来。肖弥脸僵得跟快死猪皮似地,而秋瑾就像是吃了“伟姐”(一种好吃的小药丸)一样兴奋的等着看好戏。肖弥仿佛预见了,一个娘泡的男播音员一边磕着瓜子,一边播报新闻:昨天福建省某高级中学肖某在课上作画羞辱同学造成惨案,从尸体上看肖某全身23处瘀伤......肖弥的下巴都快拉都桌子底下了。
一本化学书精准的从讲台方向砸到苏格的脑袋上,攻击力1000,技能1000。全场安静。老秦走下讲台,只见她深吸了一口气,胸部顿时变得比肖弥他妈的还大:“太放肆了!都会了是吧,不用学了是吧!我如果是你的父母都觉得丢人!”老秦用粗犷的清了口痰:“刚才就看见你们了,我咳嗽提醒你们了都不听,怎么这么皮厚!还有秋瑾,你在我的课上如果还敢折纸鹤,我就让你吃掉!”老秦指着秋瑾的鼻子骂,然后弯下身子捡地上的教科书,由于腰上的赘肉太多,整过动作显得吃力而又尴尬。
太阳下有三个歪歪斜斜的影子,无疑三个人被“请”出了教室。这三儿却大有要桃园结义刘关张的念头,抱着同病相怜同仇敌忾的心情,秋瑾送了每人一只纸鹤作为结拜的信物。也不免俗套的说了虽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的鬼话。
其实,朋友不是非得找一个懂你的人,只要阳光照样下,有个不说话的影子就足够。
高中时期的友情总是一发不可收拾的,那天之后三人便形影不离,关系密切。肖弥常常会咬了一口面包就把它塞到苏格的嘴里,苏格也不嫌弃大口吃掉。三个人常常晚自习逃课,翻墙出去烧烤,为此秋瑾的一条新裤子被拉了一道大口子。篝火中肖弥带着帽子口罩,就露出两眼睛骨碌碌。手指像女生的一样纤细白皙,苏格看着抓着肖弥的手发呆:“弥子,刚开始我还以为你是个女孩呢。”肖弥没说话。这样被认错的事情不是一样次。秋瑾却在边上起哄:“哟,你小子不会是看上我们家弥子了吧。我家弥子可是九代单传,肩负着为肖家开枝散叶的历史重任,你别打他主意,要打就打我的主意吧,老娘长得也如花似玉的呀。”这话把两男生给恶心的胆汁都快吐出来了。三个人一齐躺在草地上,那天晚上苏格喝了点酒一个劲的吹牛,秋瑾和肖弥抱成一团哈哈大笑。
青春与篝火,笑声与呐喊,一切都显得那么的美好,然而美好往往是短暂的。
“好了没有?”肖弥眉毛拧成个疙瘩“没呢,我裤子还没穿呢,你要转过来也可以。”说话的是莉子,住肖弥家隔壁,每次莉子父母出差,她就会找肖弥作伴。两人常常同睡一张床。她也是肖弥最好的朋友。莉子曾经说过说:“弥子,我以后没人要了,你就娶我过门吧。”肖弥总是傻里傻气认真的思考,然后认真的点头说好。她的衣服有一半是放在肖弥的衣柜里。这下她正吃力的拉上裤子拉链,嘴里用恶毒的话谩骂自己真该再减减肥。
“今天晚上,姐姐请你吃大餐!”莉子扭着小腰得意的傻笑。而肖弥对莉子的每次请客都受宠若惊。“和网友见面这是多土的的事啊!都什么年代,多大个人了,幼稚鬼!”肖弥一个脑袋两个大。苏格换了个新发型正对着小镜子使劲臭美喷着香水。秋瑾一盆冷水泼到了他的脸上:“您这是哪一出啊,嘴里裤裆里都是大蒜葱油饼的味,熏得我眼睛都睁不开啊我。”苏格白了她一眼:“这叫时尚懂不,fashion!日本那谁都是理这个头。”秋瑾一声淫荡的笑声:“还日本明星呢,蒙谁呢你。要不要我现在就把你裤子脱了顶礼膜拜啊。”苏格尴尬的要找个地缝转进去,无奈一米八的地洞着实很难找。秋瑾就是这样,是闽侯县的奇葩一朵。她是这样形容自己的。
只见一个20来岁混混模样的非主流青年靠近冲着莉子打招呼:“你是山寨夫人?”“你是忧郁王子?”“呵呵,是啊。你和照片上一样好看啊。”才刚坐下莉子扯了扯肖弥:“这个婊子骗我,他说他长得像吴尊,我看他妈的长得跟吴孟达还差不多。”肖弥抬起眼睛,对面坐着的是一个头发染了超过5种颜色,便宜的离子烫让他的头发像泡面一样溢在脸上,有两根还被他吃在嘴巴里,他脸上摆着一副自认为是韩国花美男的表情。手上还带着一个塑料的骷髅戒指。肖弥觉得缺氧想走“他是男的不是婊子。”莉子:“男婊子!”“哈哈,你真逗!”苏格
这时对方对着面摊老板大吼:“老板,来两份炒米粉”那语气比请人吃龙肉还神气。说话间又叫了两瓶啤酒硬是塞了一瓶要在莉子手里。还说什么不喝就是不给面子,秋瑾实在快憋出内伤:“面子?我没听错吧,能请我们来吃这么便宜的东西,我还以为你早就没皮没脸了。”
莉子一脸苦大仇深。这冤家出来准要坏事。连炒粉也吃不成,连个屁都没捞着,实在想骂粗话。非主流青年脸马上臭的跟屎一样:“你这人怎么说话的!又没让你喝,你他妈叽歪什么啊!”秋瑾也是吃不得半点亏的主,一口气把对方祖先全部问候了一遍。肖弥冷静的看着这一碗汤面引发的事故。不动声色的把莉子和秋瑾往后拽了下,然后一碗面扣在对面桌那人的头上,拉上她们撒腿就跑,肖弥的童年里是充满了奔跑的,小时候自己被人欺负了,也不哭,只是快速的跑去找哥哥于东,心情不好了就绕着学校奋力奔跑,嘴里呼出大口大口的热气代替眼泪蒸发到空气里。而此时奔跑中没有恐惧,更多的是高中时期少年们特有的刺激无聊。谩骂和追赶声被甩在后头,笑声还在嘴边。
一身大汗回到家里,肖弥洗好澡按着惯例喝下一大碗中药,然后用凉水漱口,母亲坐在沙发上无休止的唠叨,这么多年经常这样,内容多半是母亲对父亲出轨背叛的无限愤怒。从有记忆印象开始父亲就总是一副垮下来的脸,从不与自己或是家人亲近。每当母亲越骂越难听,并当着儿子,老母亲的面搬出以前父亲做的所有尴尬和撒谎的事来,父亲就会忍不住吼上几句,然后扔下碗筷,到别人家串门,半夜也不回来。母亲则依然会对着那个背影喋喋不休,直到那个背影变成了一个黑点直至消失。
母亲也会跑到肖弥的房间,她告诉肖弥他的父亲的种种劣迹,然后以“你一定要好好学习,妈妈要不是为了你,我早就不和他过了。真想找个庵躲起来,这辈子就这么过了。”之类的话作为收尾,她把额前的头发顺到脑后,肖弥很久没有这么认真的看母亲,一件藏蓝色的睡衣被洗的泛白,嘴唇干燥而粗糙。说道动情处母亲显得有些激动,眼角有泪,肖弥并没有像狗血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母子两抱成一团,痛哭流涕。他只是皱了皱眉头:“我要睡觉了,您回自己屋吧。”母亲显得很尴尬,原地定了几秒略带失望的走出了儿子的房间。
其实人过得好,过的坏,都不重要,重要是感受到自己的存在。我们依然听见自己的大声呼吸。这就是奇迹。而生活中的我们往往把自己置身于混沌之中。失去所有知觉。
“在吗?”肖弥掏出手机。
“恩,怎么还没睡?”不久手机屏幕亮起。
“在那边过的好吗?”
“挺想你和妈妈的......”
第二天.秋瑾努力吹牛把自己刻画成了是美少女战士精钢葫芦妹之类的角色,唾沫横飞的说着自己是怎么怎么的对非主流男生的厌恶。说完之后作出一个大大的呕吐状,班上的同学一大半都摇头表示不相信她。苏格刻意避开秋瑾和肖弥单独走在一起。两个人穿过校园的林荫道,树叶掉下来砸着每一个人的脑袋。肖弥冷不丁一拳打在苏格腰上,苏格吃疼,也没还手跟着一起胡闹。
“怎么了?”
苏格嘴唇抿着好半天才蹦出几个字:“弥子,我难受。”
苏格边说边蹲在地上,这个平时特别男子汉的男孩说到第三个字就已经眼睛红红。肖弥是第一次看见苏格哭。
苏格看了肖弥一眼便得有些不好意思:“我平时不哭的......”
肖弥还是一贯的平静,他知道对方需要的是存在感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悲凉,而不是正儿八经的心理开导。他拍着苏格的肩:“怎么了?今天看你一天都闷闷的,我就知道出事了,你不说,我也不方便问。”肖弥用笃定的眼神看着苏格。苏格看着肖弥,情绪也被感染变得激动起来。突然苏格上前把肖弥抱到怀里,左手绕着肖弥的脖子往回收,嘴巴也凑去吻了肖弥。肖弥下意识的后退几步擦了擦嘴巴,一阵惊讶。可以看出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应对这样的突发情况。他看着苏格,而苏格低着头,把脑袋埋进胸脯里,像是个做了错事的孩子,其实他可不就是一个孩子吗。肖弥看着这个大男孩,突然觉得陌生。“你早点回家吧。”肖弥一字一句说的平静,猜不出他心里的任何情绪。说完提上书包头也没回的走了。苏格一个人还在原地。他粗鲁的揉了揉眼睛,故作镇定也想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转身准备走人,可是脸上的表情却很慌张。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被跟在后面的秋瑾看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