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香软玉在怀，何羽不由的有些恍惚，安慰地拍拍她的后背，温和地说道：“天涯何处无芳草”
    公主泪汪汪地看何羽一眼，打了两个哭嗝，在何羽身上抹了抹眼泪，依旧是一副闺怨忧伤的模样。
    何羽拉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从自己胸口抽出来，然后双脚微曲蹬地，一手揽在她腰上，四两拨千斤地半跪着站起身子，双手打横将她稳住，抱住。
    长公主突然红了脸，小声问何羽：“本宫重么？”
    何羽下意识就顺嘴回答：“软律温香，轻若鸿毛”
    她揪着何羽衣襟把脸埋进去不说话了。
    苏临风温和明润的表情逐渐剥落，漆黑的凤眸里神色阴森森的吓人，何羽张口结舌没法解释。
    颜如律少年时候颜明让他读多了诸如《纨绔守则》和《与淑女对话十八法则》，《如何勾搭到良家女》等等乱七八糟的书，对于女人的有些问话纯粹不用思考，下意识就蹦出来个风流公子般的答案。
    何羽心里默默懊恼，补救地要将公主放下，她却揽住何羽的脖子不肯松手。“你……你倘若敢放下本宫，本宫就……就告诉皇兄你非礼本宫！”
    啊喂，谁非礼谁呢！
    她的威胁其实何羽真不当一回事，但是看着她泪痕满面撅着嘴的模样，不由的又有些心软，轻声道：“不放下不放下，你莫哭了”
    公主将脑袋搁在何羽肩上，蹭了蹭何羽的脖子，何羽示意苏临风等自己，何羽一会儿再冲他解释，他冲何羽挥挥手，甩袖走了。
    公主听他脚步消失在不远处后，立刻精神焕发地揪住何羽的衣襟，恶狠狠问道：“皇兄说你要走？”
    “是，明日就离开”何羽朝一边她的侍卫和宫女走去。
    她瘪瘪嘴，委屈道：“就不能不走么，你一走我又看不见你了”
    何羽温和冲她笑笑，没有说话。
    “你是为了他对吧，我告诉你，那个苏临风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不要相信他——”
    何羽打断她，“休要胡说，我只当你是一时气话，以后不要当着我的面诋毁于他”
    她拽着何羽的衣服晃何羽，“你个负心汉，为了那狐狸精抛弃奴家不顾，你要了奴家的身又碎了奴家的心……”
    何羽差点吐血，“这话你哪里学来的？”
    长公主扭过头傲娇地说道：“本宫不告诉你！”
    走过将军府后苑的石桥，何羽远远看到她的宫女拍着胸口送了一口气，公主拽了下何羽的衣袍示意何羽停下脚步。
    何羽松下将她放下，她低头整理了下衣裙云鬓，站在何羽面前怔怔盯着何羽。
    何羽只觉她可爱，于是低眉浅笑地温柔问她：“公主您还有什么事情？”
    她道：“你要走，我不拦你，只是你记住，你这一走就不许回来了，否则本宫就算冒天下大不韪也定要将你束在身边，管你是男人还是女人！”说罢，她气鼓鼓地嘟着嘴。
    何羽只当她开玩笑，并没有当真，只是隐约觉得那话似乎谁冲颜如律说过似地。
    她抽抽鼻子，声音里带着哭腔继续说道：“当初金鸾殿外边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身材高挺又俊俏，又不像别人那样色迷迷地盯着我乱瞧，眼睛亮亮的像父皇赏赐我的黑曜石头钗，好像能照亮整个世界似地，我第一眼见你就偷偷喜欢你，可是可是——”奈何君已心有所属……
    何羽垂下眼睛不说话了。
    长公主跺跺脚，红着眼圈道：“听到没，你一走就不许回来了，否则管你心里装的是什么苏临风张临风李临风，你倘若敢踏入这长安城一步，你就只能是我夜未央的！”
    她转身跑了，手臂上缠的丝帛滑过何羽手指，细腻绵长。
    何羽低头看着掌心，想起那年她一身鹅黄轻纱，眸子里溢出的笑意像是最灿烂的阳光，她是颜如律见过的最漂亮的姑娘。
    不过，仅此而已。
    临近傍晚，天色渐渐黑了下来，何羽换上一身天青色长袍，拒绝了颜素的随行，颜宽堵在府门口非要陪何羽去。
    何羽头疼不已：“我就去苏少戚府里，几步远的事情”
    颜宽倔强得很：“我今儿一直感觉好像要出什么事情似地，小将军你就让我陪你一起去吧”
    何羽拍拍他肩膀安慰他：“我们明天就回云镇了，从今以后舒舒服服待在边疆，你是不是临近要离开，患得患失了？”
    颜宽摇头，不怎么同意何羽的话，何羽朝府外走一步，他就跟近一步，何羽提高了几分嗓音，沉声道：“军令如山！颜宽你再往前走一步试试”
    他脚步顿住了，何羽满意点头，“回去，等我回府，不要胡思乱想”
    转了个弯，确定颜宽没有跟上来，何羽松了口气。
    苏府的家仆将何羽带到花厅，苏少戚正在逗孙儿元宝，元宝骑在他脖子上咯咯地笑，夜未华一身黑衣，衬得他身材匀称修长，衣摆绣着暗色祥云纹，在灯光下时隐时现，他张着手，广袖悠悠垂下要抱元宝。
    元宝奶声奶气地叫道：“皇表叔，皇表叔”摇晃着两只白嫩的小拳头扑倒了夜未华怀里。
    夜未华脸上的淡薄冷漠全数卸去，温颜浅笑着，琥珀色眼眸如点入春水，荡漾起一圈圈的涟漪。
    他看到何羽，微微歪着头任凭元宝挂在他脖子上胡闹，淡笑着唤了一声：“阿律”
    上元夜灯会一如既往热闹，各式各样的灯笼将长安城点缀得如同白昼。华灯碍月，飞盖妨花。姑娘们穿着各种各样鲜亮的衣裙在人群中飞快地穿梭着，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穿过长安城而过的河水里流满了闪烁的花灯，蜿蜒延伸到远方。
    夜未华走在何羽身边，何羽小心翼翼注视着他周围的动静，生怕会有刺客什么的。
    事实证明，何羽根本防不胜防，走两三步就要有个羞红脸的姑娘故意撞进某人怀里或者拉住他的广袖塞给他一条手绢。
    他握着手帕，疑惑地看着何羽。
    何羽小声附在他耳边解释：“上元夜送手帕，就是代表对你有意思”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手绢，然后一股脑塞给何羽。
    何羽嘴角抽抽。
    他继续目不斜视地朝前走。
    过了一会儿，夜未华在一个花灯摊上站定，盯着一个被做成青花瓷瓶形状的花灯发呆，何羽跟上去，他指指那个灯，然后看着何羽不说话了。
    “你要那个？”何羽试探问道。
    他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继续看着那个花灯。
    何羽解释道：“上元夜的花灯是需要猜谜的，你喜欢哪个花灯，就必须猜出灯谜，否则摊主是不会卖的，不过，也有例外——”何羽冲他眨眨眼，“比如我是摊主的熟人”
    那摊主果不其然认出何羽来，笑着打招呼：“如律，两三年没见了，你可还好，这是和夫君逛灯会呢？”
    “不是夫君，是朋友”何羽笑着和他寒暄，“喏，我朋友看上你那个花灯了，谜题我是万万猜不出的，你舍得割爱么？”
    摊主抬头看了一眼，道：“又是这个花灯，你四年前买的就是这个花灯，今年也不换个口味”说罢，踩在凳子上踮着脚取下那青花瓷瓶花灯递给何羽。
    何羽脑中空白，颜如律以前买过这个花灯？
    夜未华伸手接过摊主递来的花灯，放在眼前细细地看着那略显粗糙的画风，琥珀色眸子里一闪而逝的柔情如同滑过的流星般快的不可捕捉。
    何羽伸手要拿走他手中的花灯看看能不能想起些什么，熟料他手一背，将那花灯藏在身后不肯给何羽。
    何羽没料到他这般小孩子行径，有些反应不过来。
    夜未华后退一步，低垂的眼睫上跳跃着闪烁的流光，他带着一丝苦涩和委屈说道：“四年前那个灯被你烧了，这个还不能留给我吗？”
    摊主闻言笑道：“如律啊，你上次不是说买走我那花灯是送妹夫的嘛，怎么的原来是被你自己烧了？”
    何羽听得奇怪，也不愿细问。和摊主告别后，示意夜未华继续朝前走。
    不远处突然传来低声的像刀剑刺入血肉的声音，人群中发出了骚动。
    何羽感到一股凉气顺着脊背往上冒，直冲得头皮发麻，何羽朝那边花灯小摊的摊主伸手，“给我把剑”
    摊主纠结看何羽，“我都离开离开颜家军许多年了，哪还有随身带剑的习惯”
    何羽瞪他一眼，“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快给我”
    他果不其然从摊子里抽出一把保养良好的匕首来扔给何羽，心疼道：“只有这个了，记得还我啊！”
    何羽伸手接住，这时候，有嘶哑的男声传来，带着明显的西凉口音，就像在耳边低语一样，让人不由的心生恐惧。“哈哈，颜如律颜将军，你应当料想不到会有今天吧”
    人群之中发出刺耳的尖叫，汹涌的人流四散开来。
    何羽沉下思绪分析了现在的情况，偏头看着夜未华，反手握紧了手中匕首，“你身后跟了几个侍卫？”
    他浅皱着眉头看着慌乱的人群，低声平静回答何羽，“我没有带侍卫”
    何羽差点一个踉跄栽倒。
    我靠，他一个穿越来的，虽然有了原主人的记忆，但打架什么的不是有了记忆就能打吧？！这需要动手实践啊！
    还没容何羽想出对策，那嘶哑的男声仿佛又在何羽耳边聒噪，“传闻颜家如律小将军好色成性，无男不欢，如今一见才知名不虚传，亏他还声声替你说话，我看你还是狗改不了吃屎”
    何羽皱眉，权且先将夜未华护在身后，朗声问道：“你说的他是哪个他？”
    “你不配知道！”那嘶哑的男声变得恨意满满，“他宁愿接受所有的惩罚，只为了给你求情，你却在这里佳人有约，我本想留你一命，然后废掉你扔在他身边做一男宠也无妨，但是现如今看来，我不如将你和你情人的脑袋一起呈给他看”
    “不知是谁如此在意本将，倘若他自荐枕席，模样还说得过去，本将倒是不介意同他春风一度”
    “呸……你这阴险的不要脸的大繁人如何能配得上我西凉男儿！”
    这番拖延时间，何羽看大街上的人群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四下带着繁闹后的静寂和狼狈杂乱，三个黑衣蒙面的人正在四十步开外缓缓朝何羽走来。
    一个体型彪悍，一看就是孔武有力的人走在前边。
    何羽讥讽道：“为了刺杀我，你们大老远的跑来长安城，我还真是不胜荣幸”
    那人说：“颜老儿现在成了瘸子，杀了你颜如律一个，颜家军就群龙无首，必定不堪一击，别说是长安城，就算追到天边，又何妨？”
    他已经不打算在废话下去，右手抬起又落下，他身后的两个人像离弦的箭一样朝何羽冲过来。
    何羽拔出手中匕首，凝神备战，准备豁出去了，
    最后时刻听到了那个体型彪悍的西凉人用西凉话惋惜地说道：“阿代尔殿下，你看，这就是你看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