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桃之夭夭(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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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来客栈里,粉衣少女青丝罩面,轻叩“富贵花开”厢房。
门咿呀一声开来,紫衣女子让开一身,让粉衣少女独自进来。对丫鬟叮嘱一番,便随紫衣女子入内。
双双入座,粉衣少女取下面巾,置于桌上,熟稔的取杯倒茶。
“瑶溪,多年不见,你倒是还是当初一般模样,也不曾变化。”
紫衣女子——瑶溪,接过粉衣少女的茶,喝了一大口,轻笑道:“活了这么久了,若是岁月皆在我身上留下痕迹,那岂不是白发老妪也不为过。那般我倒还不如过了奈何,入了轮回。”
“这倒也是。”
瑶溪看粉衣少女面带喜色,打闹着,“桃花,这般面带喜色,莫非是要如愿了?”
“别叫我先前的名字了,如今,我叫唐桃夭。”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注释)。真是好名。”
唐桃夭轻抚茶杯,眉间爬上一抹忧愁。“瑶溪,念在相识几日,非常感谢你还能来看我,只是今日还是想拜托你帮我一个忙,对你而言不会太过为难的。”
轻叹一声,桃溪点头。
“我逆天与容严定下婚约,即将结成连理,可是今日总是不安,怕是有变数,离婚期还有一月有余,瑶溪,这段日子可否陪伴与我。”
“我本天地间闲游,在这洛阳留下参与你的大婚还是没问题的。很多事我都不便插手,护你安全还是无忧。”瑶溪凝视唐桃夭,“你终将离去,这具身体即使你每日泡那温泉精华,也护不了多久的。”
“我明白,瑶溪,我从不后悔今日这般。我知逆天,不会有好结果,在这之前,却想圆他、圆我一个梦……”唐桃夭站起,“那今日随我回府好吗?”
“恩。”
瑶溪挽着唐桃夭,离开此地。
故事开始了吗?不,其实早就开演了。唐桃夭,百年前,桃乌里花了三百年修炼成精的桃精。不知是喜是悲,漫谷桃花开的时间,她有了自己的意识。不知多少黑夜颠倒,花开花落,她有了人形,却不完整,掩藏不了满手树皮般的皮肤。
化作人形的那一日,桃花飞扬在谷中,在她未睁眼的时候,一阵笛声悠扬回荡在桃乌,伴随着少女娇俏的笑语。甚少接触尘世的桃花精化为人形前往笛声之地隐仔仔桃林中看着在小桥上那清新俊逸的男子与娇若桃花般的女子,一人吹笛,一人随声起舞。画面是那般美好,男子的星目剑眉,语言中深深的温柔,连桃花精远远看着都动了情。不过一见,却误了终生。
两人不是偶尔会来,桃花精还不知每日的相思便是情滋味,傻傻的在溪水小桥边等待着。偶尔沉睡,笛声一起,便会苏醒,看着两人浓情蜜语,羡煞不己,偶尔心里划过的一丝刺痛,却不知为何。
桥上人在桥上看风景,可或许知,桃林里,有这么一双美目在注视着他们……
那日一见,却不知是今世的最后一眼。
男子笛声哀愁绵连,连风仿佛都会被挽留。被笛声不自觉的吸引,想向前去询问男子的哀愁,终记起自己尚未能化成人形……隐匿在林中,桃花不想男子那双温柔深情的眼眸看她时是害怕和恐惧。
一曲终了,男子站起,不过月余,看着即将凋零的花谷,喃喃道:“若兰,如有来世,我定要娶你。”
风带来男子的喃喃,此后,桃花精再也没见过他,和那位女子。没有笛声,桃花带着思念和疑惑入睡。
又是一年春,在桃花即将凋零的时候,桃乌来了另外一个人——瑶溪。
瑶溪唤醒了桃花精,说她是她的姐姐,也被这片桃乌孕育。桃花精眼中的瑶溪,一个淡然仿佛随风而去的女子,身上却意外的带着丝丝人气。两人相邻而居,不过三日,瑶溪即将离去前往下个地方。那日,桃花下定决心,来到桃乌深处那座凭空而落的小屋里,问出折磨在心中的不得安心修行的问题。
“瑶溪,能否帮我解惑。”
“说罢,相识一场。”
“不知多久了,桃乌之前来过一对男女,男子唤苏青,女子名张若兰,不知何机缘,他们来到了这桃乌。每隔几日便会来到溪水小桥相会。我最后一次见到苏青的时候只有他一人,不见若兰。苏青吹了一首让我很想哭的曲子,还说‘如有来世,定要娶若兰。’我想……知道他们怎么了……为什么不来了。”
瑶溪轻蹙娥眉,看出桃花动了情丝,却不知这是情丝。和桃花来到桃乌的溪水小桥上,瑶溪一个弹指,只见溪水弹出,在空中形成水幕,借着两人之前留下来的气息,利用玄光术回放着苏青与若兰留下来的回忆。
看故事的人觉得这是一个俗不可耐的故事,在故事里的人,却痛不欲生,因为这是一个注定了悲剧的故事。
张若兰与苏青是青梅竹马,但家境确是天壤之别。张若兰是天之骄女,张家主宅主母的小女儿;苏青,只是张家的管家之子,却生的十分俊逸清秀。张若兰总是透着一股天真,她喜欢苏青,便寻找着机会和苏青相处,让苏青爱上她,不顾未来。情愫两字只能体会,不能言传,十岁倒追,十二岁时,两人相爱了,若兰天真不知俗世,还不懂两人光相爱是不够的。
现实总是残忍的,苏青的爹偶然发现了这种危险关系,劝也劝不听,打又舍不得打,只得赶紧让苏青去到别庄,两人不想见,几年后,感情自然就没了。在若兰出嫁之后再让他回来接手自己的管家位置。
身在低位,苏青更是能明白在他与若兰面前的鸿沟是那么的宽,难以跨过;若是被发现,轻则全家赶出张府,重则小命不保,还得连累全家。顺着苏父的意,苏青去了别庄。谁知不过月余,若兰重病,需到庄子里调养。不知情的母亲恰好将至安排在苏青所在的庄子里。苏父却恰好和姥爷出门在外,不得而知,没有阻止。
情之将至,不能所己。若兰热情大胆,苏青被磨的情如火般燃烧。
一日,两人在躲家丁时,误入桃乌,被这里的美景和无人打扰的地方所吸引,两人经常找机会甩开其他人,偷偷在桃乌相会。苏青明白这会是他一生中最美好的回忆,若兰人生路还很长,他坚决发乎情,止于礼。
美好的日子总是不能长久,管家和若兰母亲的一封信让这个美梦彻底清醒。
主母替若兰相了一门亲事,三年后过门……
苏青悄然离开了,若兰几乎是被主母亲自来接回主宅,想问一同而来的苏父,苏青去哪儿了,却也明白有些事,不能让母亲知道。却不知错过了这次机会,她再也没见过苏父了。
不过一年,苏青在外采办的时候落在流匪手里,命断山林。若兰得知,中日泪流洗面,憔悴衰竭而亡……
桃花精泪流满面,眼睛大而空洞,满眼迷茫。喃喃:“死了,竟是死了。”
瑶溪拭去桃花脸上晶莹如水滴的泪珠,叹息道:“奈何动情,还不知是情,这般方景,却是徒留情了。”
“瑶溪,我想去找他。”
瑶溪愣了愣,苏青与若兰以今生的死换来来世的好结局。桃花精找他作甚。
“找到了又如何?”
桃花精咬着下唇,眼神坚定!
“不如何,看着会心痛,不看着,却全身都痛。”
瑶溪离开那日,桃花精也离开了,自此,这片桃林,不在开花结果……
苏青与若兰的转世门当户对,青梅竹马,自小定亲,乃天作之合。命运总存在着变数,也开了一个大玩笑,在若兰转世唐桃夭十岁那年,被狐妖掳走了魂魄,守护着他们的桃花精为保肉身,寄居唐桃夭身内。想法设法想将唐桃夭的灵魂救回,谁知早被狐妖吸干,弥散于天地之间。
或许不忍见苏青转世容严难过,或许迷恋容严的温柔,桃花精在唐桃夭身体里一待就是五年,在唐家里深居简出,直至大婚一个月前,感受到桃溪前来,特来相见。
在瑶溪和唐桃夭离开客栈坐入马车离开后,一位身穿道袍的年轻男子掐指一算,末了,摇摇头,直叹息可惜了。身旁一位粉雕玉琢的男娃娃问着师傅。
“师傅,什么可惜了。”
“几百年难得机遇化为人形,却迈不过这个情劫上。可惜可叹啊。”
“那我们还回道观吗,师傅。”
“回,自然回。玉清,你要记住,对于我们修道之人,情字沾之便是劫,女人对我们而言就是会吃人的猛兽。”
“师傅徒儿不懂,这到处都是女人,并不吃人啊。”
“傻徒儿,以后……不,希望你一辈子都不懂。”
“师傅……徒儿不傻……”
注释: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灿灿的桃花比兴新娘的美丽容貌,娶到这样的姑娘,一家子怎不和顺美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