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相濡以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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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既承旨撰著,多非实录。湘东王德之,改超继宣武王,封长沙王,遂至郢州刺史。韶昔为幼童,庾信爱之,有断袖之欢。衣食所资,皆信所给。遇客,韶亦为信传酒。后为郢州,信西上江陵,途经江夏,韶接信甚薄;坐青油幕下,引信入宴,坐信别榻,有自矜色。信稍不堪,因酒酣,乃径上韶床,践蹋肴馔,直视韶面,谓曰:“官今日形容大异近日。”
——《太清记》
壹.
湖边晕了一片朦胧的清晨雾霭,老渔翁支着舟楫在水面上上一来一回悠然搅动,荡开一波涟漪。
江南正是仲春,还有些残余的凉意,天上飘着雨,古镇被飘动的雨雾笼罩着,石桥屋脊都隐约出没在飘忽难藏的雨雾之中,打着伞步行在街旁,庾信有种说不出的舒适之感,看来也还是这等优雅之地较适合庾信这种文雅之士。
仿佛在宣纸上的水墨画,反而令人有些平静。庾信不傻,太子派遣自个儿来这儿并非是享受,只不过五六个年头过去了,当初不过十五六的庾信现下也已经很是俊朗,常把这镇上的姑娘的眼光给吸引着。时间越久,庾信就越来越觉着平静,仿佛儿时那番抱负已经渐渐沉淀了,只盼着能够倚在江南古镇中作作诗或是品品茶,就这么平淡的过活下去也是好的。
到街头将早饭买了,庾信也沿着原路折回,飘飘洒洒雨丝也没有要停的意向。天色已经是又亮了一些,其实庾信大可不必亲自出府让下人去做便可,但是他说不能辜负了晨景的美意。
“庾公子,怎的如此早?”是打渔的渔夫归来了,见着庾信便打了招呼,庾信在这镇上倒也是个讨人喜欢的大人物。
“乔伯好,不过出来散散步罢了。”庾信也是有礼地回道。
“庾公子果然不同咱们这些粗人,有这般好的兴致。”渔夫朴实的笑笑,拾落着渔网,“说了也怪,今年梨花开得尤其早,现下都已经全开了。”
“果真?”庾信语气里洋溢着一丝期待。
“方才我看见的,开得可好。喏,就在镇西那边。”
“那我便也去一睹梨花盛荣罢。”庾信向渔夫告了别,便加快了步伐向镇西走去,连纸伞遮不住的雨丝沾到了衣襟上也不发觉。倒也不是什么稀奇的梨花品种,只是一旦想到梨花那样的神圣洁白,便心生期许,想要一探究竟。
镇西一边的雨似乎越密集的下着,而枝头的梨花更是密集,一棵树上边压满了无数朵,这样的白,这样的自然。就是在朦胧雨中寻着花香走来的,大片大片的梨花俯仰错落,浓淡有致,纯洁的白犹似娴静女子静守闺阁,使人好生叹赏。
庾信不禁叹道:“世人都说‘唯有牡丹真国色’,都尽是俗物,如此被誉不详的梨花,不知胜过牡丹多少分,真应是‘唯有白梨倾城颜’罢。”
“啧。”忽的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呢喃。
庾信更是听到了,他看了看四周,并没有人在,忽的偏过头去看几棵梨树后的瓦屋矮墙边上。
有些惊奇,矮墙边蹲坐着一少年。仔细看去,少年大概也就十三四岁,生得倒是俊俏,容貌如画,柔和精致的五官,尤其是那双眼睛,干净清澈得很,庾信真要差些误以为是哪儿的小倌了,如今这个朝代,盛行男风倒也成了潮流。
少年看起来就柔顺的黑发不扎不束,反而有了凌乱之美感。
“你是何人?怎会在这儿?”庾信打量着少年,少年的表情并没有半点儿见着生人的惊慌内敛,只是看到庾信这般观察自己仿佛再看小动物,有些心生不爽,但无奈自己也不能对来人无礼,毕竟庾信的装扮倒像是个达官贵人家的。
“我叫萧韶,被宜镇的师傅赶出来了。”少年的声音声音甚是好听,没有小孩子那种绵绵的感觉,也没有大人那般相敬如宾的感觉。语气中还带了点抱怨之意。话毕萧韶更是不爽,赌气的将一口气鼓在嘴里,眼珠滴溜溜地转。
庾信看到这幅样子,只因有那白梨做衬,萧韶甚至是如同从花中孕育出的仙子那般清秀。
“被赶出来了?那你性子定是及其不好的,宜镇那的人都是很和善的。”庾信其实没想过少年会自报家门的,也只是常规性的问问罢了。但萧韶回答得这般干脆,更是让人起了兴致。
“我没有!公子你别胡言!”萧韶有些着急,一副委屈样儿了,也不明白为什么向这位生人解释,“都是那些个学徒总在后边议论人,我气不过才动手的!不是我的错!”
“罢了,我信你。”庾信也只是开个玩笑,结果萧韶的反应完全与他那副娴静的容貌丝毫不符,倒像是只被热闹了的猫儿,“你先出来可好?爹娘可曾说过与人讲话需是正对人才算有礼?”庾信笑笑,如果把这只无家可归的猫儿领回自家倒也不错。首先第一步就是要先把人从树下的墙边给哄出来。
“不要。”萧韶像是又抱紧了双膝,头有些向下埋。声音也微弱了不少,“我没有爹娘的,他们都说我与生身父母相克才被丢了让师傅捡来的。”
庾信愣了会儿,戳到萧韶痛处了着实是自己大意了,不过……这不正好制造了机会?
“那便到我府上来罢。”庾信笑着不自主的就轻描淡写说出了这句话。
“……”萧韶瞪大了眼眸,似乎有些不相信,毕竟眼前风度翩翩的庾信他是第一次见的,两人并无交际更是互不了解,莫非…庾信是有求于自己?想到这儿,萧韶起了警惕之心,丝毫忘了方才自己把自己一切都向人吐露了,“为何?公子与我并不相识。”
想着这猫儿性子竟是如此善变,若是住进了府里这往后的日子可有的好玩儿了,庾信嗤笑着,“一来是为我适才言语不当而向你致歉;再来你生得如此清秀,难不成你肯做街边流浪的;最后……”
“什么?”听到庾信欲言又止,好奇心极重的萧韶自然是忍不了。
“我喜欢你。”这回整把纸伞遮住了视线,看不清庾信的表情,只听得出,这句话间是万般的情谊。
“当真?”萧韶纵然是吃了一惊,不由自主就问了这么一句话,半晌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重点,半天才佯作惊讶,“你……你竟是有断袖之癖?!”
“自然是啊。”庾信实在受不住萧韶咋呼而迟钝的反应,更是忍俊不禁笑了出来,“看来这雨怕是还得下个不停。”
“你喜欢我?”萧韶小心翼翼问着,小脸儿有些扭曲得紧,恨不得让人上去揉几把,可是他心里边生怕庾信给他的回答是否定的。不知为何,不过初见,心已定下。
“我从不食言。”庾信知道,这孩子已经当真,而自己,也已经当真了。
“那…那我且信你一次。”萧韶扶着墙根,缓缓站起来,拍了拍衣裳沾上的泥土,弯着腰绕过梨树丛走出来。
鲜艳欲滴的花儿,滴滴雨珠顺着花瓣滑下叶脉跌落土中,细雨朦胧却更增实感,站在花前被香味引着,萧韶从树下走出,衣肩上不经意沾上了枝桠低处的梨花水露,宛然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