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多情只有春庭月(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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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别转过身,我始觉秋凉。
擦干眼泪,我直起身,李闼还固执地站在我身后。
我嘲讽地看着他,语气尖刻:“明侑都走了,你还留在这里作甚?”他的脸色萧瑟如秋风,眼神里有淡淡的哀伤,“你以为我是故意的?”
“难道不是?你明知他那时会来,你明知道的。”我的声音越来越尖锐,指责着他。
他却低下头,嘴角挂着苦笑,“情难自禁也是有的,我又不是圣人。”见他仍不承认,我更加不悦,锦娘形单影只、楚楚可怜的模样也似乎就在眼前,新仇旧怨一齐涌上心头,干脆就把话挑明了说:“你在我心里从来就不是圣人,你们李家人都是罪大恶极的人!害得别人家破人亡还想着要别人觍着脸去讨好你们!”
话说完,半晌没有听到他说话,只有我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我挑开眼看他,他也面无表情地回望着我,问我:“锦娘说的?”
我鄙夷地撇撇嘴,没有理他,绕过他就准备离开。不料他狠狠地抓着我的手腕,手背上青筋暴露,说:“我知道你不待见我,但是你不能随便往我头上扣帽子,锦娘说的不是真的。”我怎会相信他,甩开他的手,恶狠狠地说:“你走!我以后不想再见到你!”
他的手虚抬着,仿佛要抓住什么似的,但最终又缓缓放下了。我几乎是跑着逃开他,躲进自己的房间,想到明侑哀伤的面容,心像被揪起来一样。
天黑了,明侑还没有来。第二天,他也没有来,我去皇子府找他。却被拦在门外,侍卫说,七皇子不见客。
第三天,我托哥哥给他送了一方锦帕和一个香囊。锦帕上绣着: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香囊是我日前做着准备送给他的,绣的是一对鸳鸯。此情此意,我望他能解得。
如往常一样守在门口,暮秋的风吹得身上是刺骨的疼痛。
哥哥晓得我畏寒,给我送了一顶白狐的斗篷,揉揉我额头上的碎发,略显担忧地说:“这一站,莫不是要站成望夫石了。天渐渐寒凉了,他若还不来,就明天再等吧。”
我固执地望着路口,坚定地说:“他会来的,一定会的。”街的那边仿佛走来一个穿着深蓝色锦袍的人,我顿时紧张起来,忙拉着哥哥问:“是明侑对不对?”问完不等他出声阻拦,径直向那道身影跑去。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我站在他对面,仅有五步左右的距离。
他的脸色依旧苍白,没有半丝血色,自责,心疼,想念……各种情绪蜂拥而上,几乎要将我击垮。
我上前两步,他依旧站在原地,夜色渐深,看不清他的神色。
只见他从袖袋里掏出锦帕和香囊,正是我托哥哥送去的。我险些就站不住,心里骤然一疼,明侑,明侑,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
他走到我跟前,把锦帕和香囊递到我手里,我的手颤抖着,不敢去看他。
倏尔,却听得他温柔的声音,“这样子的物什,不是应该你自己给我吗?托人送的,哪有半分诚意。”说到后来,声音略往上翘,有种嗔怪的意味。
我诧异,忙抬起头看他,入眼的是那久违的熟悉的缱绻笑意,眼角眉梢,都是柔情。见到我手足无措的样子,他无奈地摇摇头,将我搂进他怀里,叹道:“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我靠在他肩膀上,用力地点头,下巴磕在他锁骨上,生疼生疼,却敌不过内心的喜悦。得此一人,夫复何求?
那日明侑过来,还有一事,就是向我提亲。他说,这两日在筹备聘礼,不是故意冷落我;他说,他知道我的心意,一时气在头上,出了门便消了;他还说,要早日将我娶回去,才不会时时担心旁人来抢……
我坐在梳妆镜旁,慢慢地梳理着长发,掩不住的笑意,看得一旁的入画咯咯地偷笑。
扬起梳子,我作势要揍她,吓得她赶紧抱着头求饶,嘴里念叨着:“哎呀,小姐奴婢错了,小姐饶过奴婢吧!”
我甚是满意,捉弄她道:“入画啊,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本想给你找个好人家的。再不听话,就把你许给门房。”
入画抬起头,竟是笑意盈盈,俏生生的脸庞仿若一朵初开的杏花,看得人赏心悦目。只听见她说:“奴婢的命是小姐给的,就是让奴婢给小姐偿命,奴婢也绝无怨言。”
说到这里,她的脸上是十分的正经。我一惊,起身就要去挠她,“死丫头,差点就给你诓到了。再敢说这话,看我放不放过你……”
她夸张地叫着,直往外跑。我们在园子里追着跑着,撞见哥哥正朝这边走来,赶紧敛了笑闹,端正地坐着,入画则持着手站在我身后。
哥哥走到我身边坐下,看到我不自然的表情,“噗嗤”,笑了出来。见我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又说道:“都看到了,还装给谁看呢。”
我玩弄着手上的珊瑚手钏,懒得搭理他。
他瞥一眼我的手钏,戏弄道:“掌上珊瑚怜不得,却教移作上阳花。哎呀,谁送的啊?”
我脸一红,却又不甘示弱,反诘:“哥哥的诗词又是谁教的呢?都和我一样,还来笑话我。”
哥哥假咳了一声,敷衍道:“我自个儿学的。”这下好了,平手,居然第一次跟哥哥打了个平手,真丢人。
他自然不知道我在嘀咕什么,也不跟我计较,只说:“婚约定在了你十五岁,也就是明年秋天。春狩左右会请族里的长辈来合婚贴。”
心里满满的都是欢喜,我却又不敢显露出来,哥哥见到了肯定会笑话我的。
我抬眼去看哥哥,他却不知何故,面有愁容。
不等我问,他先开了口:“阿娋,李闼前日在酒楼醉酒闹事,被李将军罚了五十军棍。”见我不做声,他皱着眉头,看着我,试探得说:“多情并无错,阿娋。”
“李闼找你作说客的吗?”我平静的声音没有一丝涟漪。
他苦笑,缓缓摇头,“他那样骄傲地人,怎么肯开口。况且人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不等我回应,他接着说:“昨日去看他,额角的青肿还没消,身上又挨了军棍,很是严重。”
我站起身来,抬头看了看澄明的天空,几丝白云浮游,那日他受伤的表情,自嘲的语气又浮现眼前,心里竟有几分不忍,缓缓开口:“罢了。”
哥哥得了我的话,似乎悬着的心也放下了,连着舒了几口气,起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