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血光之灾
     知章不习惯被人这么触摸，仰着头躲开，坐到飘窗上，又冷下一张脸。
     陆乔有些没趣，讪讪的放下手：“我平时忙，虽然住得近，却没什么时间陪二叔吃饭。今天过年，好好陪他老人家吃顿年夜饭。二叔喜欢热闹，大家也都是这个心思，每年三十，都会过来陪他老人家吃顿饭。”
     知章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陆乔还以为勾起了他什么伤心事，忙把话题扯开：“唉，你做和尚之前是干什么的？父母还在么？”
     知章缓缓抬头，眼睛看着窗外，目光飘得很远，却很散。陆乔心里咯噔一下：“我是不是问错话了？”
     知章摇摇头：“我父母，他们现在应该很好吧。我从小就是和尚，一直在普光寺，这是第一次下山，也是第一次看见这么过年的。”
     陆乔在他身边坐下，两人都侧着身子，面对面。陆乔的目光落在小和尚身上，小和尚的眼神却透过陆乔，不知道飘在哪里。
    
     “你从小就是和尚……”陆乔震惊了。小和尚的表现一直让他以为他是假和尚，有从小就开始做的假和尚么？父母应该很好，也就是说他不知道父母的现状，竟是个孤儿么？
     知章扯了扯嘴角：“很奇怪么？我到普光寺的时候大概六七岁。本来他们打算把我送去孤儿院的，可是师父说既然来了就是缘分，于是就留下我剃度出家了。”
     陆乔心中升起万般怜惜，很想将他抱进怀里好好安慰一番。但是见小和尚一脸淡定，硬生生把这想法给扼杀了，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在他做了那样的事情之后，小和尚居然对他并不反感，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这样的情形可不能被他弄砸。
     有这样身世的人很多，你觉得他可怜，他自己未必这么想。没有谁离了谁不能活下去，即便是孩子被父母抛弃。再说他如今已经平安长大，纵然小时候可怜，也已经成为过去。疼爱他的师父不见得不如丢弃他的父母。这个时候无所谓同情怜悯，只要真心对他好，他能感觉得到。
     陆乔拍了拍知章的肩膀：“我给你吃荤菜你也没拒绝，给你穿俗家衣服，你也没觉得别扭。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假和尚，没想到从小就已经出家了。”
     知章笑笑：“吃素什么本来就是理解错误，荤菜说的是葱蒜，佛祖从来也没说过不吃腥。不吃腥即不杀生。其实万物皆有灵，植物也有灵性，拿来吃了一样是杀生。现在没那么多规矩了，就是我师父也会下山喝酒吃肉。好几个师兄还俗回家结婚生子，可是照样继续修行。咱们修的是心，何必在乎形式。”
     陆乔：“虽说不错，不过你这套理论，让那些卫道士听了，只怕会嗤之以鼻。但是，修佛修心，说得好，谁说不是呢。唉，不扯这些玄了吧唧的，说说你们在寺里怎么过年吧。”
     知章：“拜佛祖拜观音拜师父拜师兄弟，咱们过年讲究礼供，就是互相拜来拜去，挺肃穆的，不像现在这么热闹。有的师兄礼毕之后会偷偷溜下山去玩，熬着一碗不睡觉，初一早上偷偷回来给佛祖菩萨们上香进供。我一向不爱热闹，看到这么多人，有点儿慌。”
     陆乔：“啊呀，那麻烦了，一会儿开席吃年夜饭，有的闹了，你不是更慌？”
     知章：“所以我说不来，你偏偏这么蛮横。”
     陆乔看他微微嘟起的嘴，心里像长了草似的，极痒，却又挠不着。抬手看看时间，一拍大腿：“哎呦，快四点了。今天开饭早，我得去做菜。走，给我打打下手去。”
     知章诧异道：“你还做菜？”
     陆乔拉他起来：“你平时吃的不是有一大半都是我做的？有什么好奇怪的。”
     知章：“你不是说都这边都准备好了，咱们只需要张开嘴吃就行么？”
     陆乔：“老规矩，我得过来做一个菜。就一个，算是我孝敬二叔的。别问了，跟我来。”
     陆乔准备做的是普普通通一碗酸菜鱼，虽然常见，但是用料讲究，得新鲜，刀工也得好。知章没注意过陆乔怎么做菜，这时站在他身边看他熟练片鱼切菜，觉得挺诧异，这厮的刀工真不赖啊。
     陆乔乐颠颠的跟知章显摆：“这鱼啊，得每一片都一样厚薄，三点五毫米，不能差半分。你瞧好了，看看，这每一片，薄而不断，晶莹剔透……啊……”这突然的一声惨叫，吓了小和尚一跳。
    被切到的左手食指举到知章面前：“这算不算你说的血光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