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噩梦多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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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可真很胆小。
晚饭时,饭桌上很安静,连平时嘴多的妹妹也低着头怏怏地戳着碗里的饭粒。王可真心情很复杂。因为她想上厕所,可是厕所离家里有好几百米,外面天又漆黑,大门天一黑就紧闭着。她是绝对不敢出去的;虽然家里有个马桶,但是放在侧房里,此时整个屋子只有吃饭的大厅里是亮着的。
黑的地方,王可真不敢去。
她把眼光投向外公,外公坐在上位,正端着圆小的瓷杯,慢慢啜饮着自己酿制的桑葚酒,脸上一本正经,没什么表情。她撇了撇嘴,把目光投向对面的外婆,脸上露出笑的很难看的表情。
外婆正在细细嚼着一块有点儿老的竹笋,见王可真看着自己不说话,便挺了筷子和蔼地问道:“么样了?怎么不吃?”王可真立马小心地看了一眼外公,见他没什么反应,便小声的央求道:“我想上厕所了,可是····不敢去··婆啊,你跟我一起去嘛?”
话一说完,外公的筷子就啪的一声拍在桌上,眉毛一皱:“还像不像话!怎么总是吃饭的时候要上厕所?吃饭前做么事去了?·····”王可真低着头,没应声,却又听外公接着道:“十三岁的人了,上个厕所还要人陪着,看说出去会不会被人笑话。”
“嗤··呵呵······”
王可真侧脸,眼神扫了一眼坐她旁边的妹妹王可乔。王可乔脸上的笑一僵,立马低头安静地吃饭。
王可真还是没做声,只得忍着,拿起筷子继续吃饭,外婆却站起来了:“伢就是想上个厕所,你哪里有这么多话说,走,可真,婆带你去。”王可真看了外公一眼,见他还是一脸面无表情,便松了筷子,连忙跟着外婆去了。
就算是白天,王可真也是不敢进侧房的。不是因为她胆子小的可怜,而是侧房里放着让她很恐惧的东西--两副棺材,空的,是外公外婆请人做着,留着后用的。侧房是放杂物的,没人住,所以还没安上电。
外婆在大堂的长案桌上拿了手电筒,王可真捏着外婆的下衣襟,跟着外婆进了侧房。马桶在门的后边,房间里乌漆麻黑的,只从靠近马桶的墙壁的窗子上,射进来一小缕冷白的月光,还没落在地上就散了。王可真什么都不看,一双眼只盯着外婆手里的手电筒。等她方便好了,要拉外婆出去时,外婆却面窗站着,不动了,脸上表情很严肃。王可真一下子就慌了,她顺着外婆的视线,看向有些月光的外面,浑身的血液,一下子冰冻住了。
窗子外,白白的月光下,隔壁五婆门口的一块土疙瘩上,居然缓缓地站起一个人!不,不对,那不能称之为人,因为那个身体的脸上根本是看不清的一团血色模糊,整个身体像裹着一块烂了的布条,就那么直直地立了起来,双手向前伸着,正一步一跳的向外婆家门口而来。王可真连惊叫都忘了,直望着那东西一步步过来。
“婆!婆!你看!你看··你看那东西要过来了!快,我们快跑啊!”当一种恐惧占据人所有的知觉和感觉的时候,恐惧本身便变得不那么让人畏惧了。王可真只觉脑海里轰隆的一响什么意识都没了,只知道拽着外婆的胳膊往外跑。可是,外婆仍然在窗子前,站着不动,眉目间一片少有的平静庄严。
王可真彻底的慌了,外婆突然之间就变成一副她从没见过的模样,庄严肃穆的像是有冷白的月光把她裹住了一样,不容得人靠近。王可真转身扒开门就往外跑,顾不得害怕,只大声喊道:“快点跑,你们!有鬼来了,你们快跑啊!!”
然而,等她回了大堂里的时候,大堂的饭桌上,却是一片欢声笑语。妹妹、表妹表弟正围着饭桌追追赶赶的嬉笑打闹,外公一脸轻松的靠在椅子上吸烟,看着那群孩子闹。大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是开着的了,月光夹着淡淡的白雾,一阵阵凉风吹进来,吹的王可真手足冰凉,背上冷汗一层一层的冒。她对着堂上桌旁的人大喊大叫,却没有一个人回头看她一眼。她的声音就像是被真空隔绝过一样,消弭在她四周,传不出去。
心跳快的几乎窒息,王可真扭头就想往外跑,却猛然发现,自己现在,连脚都动不了,两条腿像是长在地上一样,怎么挪都抬不起来。王可真绝望的连哭都哭不出来,她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没有一个人理她的话,为什么自己这么害怕这么恐惧,却没有一个人来救她?可是,很快,她就连想这些问题的时间都没了,因为他发现外公,突然坐正了身子,脸上的表情转眼间变得跟外婆一样庄严肃穆,眼睛却是直直地看向大门口。
王可真听见,自己心里最后一根弦,清脆的一声响,彻底断了。堂上孩子的嬉笑声依然,而王可真,却清晰的听见背后一步一步的跳跃声---那个东西,来了,而自己,连跑的资格都没了。王可真怔怔的望着饭桌地下的一块骨头,为什么她要活着呢,此时此刻,要是死了就好了,死了没意识,就不用像这样,被吓得那么可怜和悲哀,躯体任它怎么损害,自己也不会知道。王可真觉得,自己还不如地上的一块骨头垃圾。
突然,她身体绷得紧紧地,有个东西在掀起自己后背的衣衫,随即,一个冰凉凉的东西附在了她的腰上,王可真一下子瞪大了眼睛,霎那间心直直得沉入无底深渊,紧接着,一个坚硬如牙齿一样的东西抵在她的腰上,王可真隐隐知道那是什么,却还来不及反应,便只觉背后尖锐地一痛,像是有什么东西钉进了肉里一般,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叫,王可真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然而,撕裂的疼痛却没有如期而来,时间像浓浓的浆糊一般,凝固了王可真的脑和心。她慢慢睁开眼睛,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竟然是稳妥妥地睡在卧室的床上,房间里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只有一丝浅淡的月光,从靠近床的窗子里透进来,王可真心里蓦地抽搐般的一紧,拽紧被子,蒙住头,轻轻的舒了一口气,额头上一是厚厚的一层汗。
短短的一个月里,这已经是自己第三次做同样的梦了。每一次都是相同的情节,自己看到那个东西从地上立起来,来到家里,咬自己一口,然后自己被惊醒。为什么会这样,做这种奇怪的梦,而且还连着做同样的梦?王克真不敢想,梦里的那个东西,一定不会是人。而五叔公,一个月前因肝硬化,抛下五婆和一堆儿女撒手走了,昨天刚做完七期。王可真听见自己的心扑通扑通跳得很大声,她不由伸手在被窝里摸到外婆的脚,牢牢的抱在怀里。房间里的鼾声此起彼伏,王克真的心才慢慢的安定下来,眼睛却在被窝里挣得大大的,再也睡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