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执轻声招呼上龟公，将一张叁仟两的银票交给他，“这是投给下面那弹琴的姑娘的，你等大选结束后把她叫上来。”
    “这……”龟公表现得有些犹豫，“这花魁大选选出的姑娘本是价高者得，谁给的银子多，她今晚就与谁共度良宵，嘿嘿，公子，您……”说着还朝玄执挤眉弄眼，嘴角的小胡子向上勾起，唇边一颗黑痣上的几根毛随风飘荡……
    “喏，拿着。”玄执又掏出一锭银子，交到龟公手中，“给你的。”
    龟公笑眯眯地收下了，转眼揣进自己的衣兜里，“公子，您看您这价钱，我想这阁子里也不会有比您更高的了，素儿姑娘是您的那是十拿九稳的事，要不我帮您留意着，有人出价比您高了我告诉您，您再加点价钱，公子，怎样？”拿到银子后龟公果然热情了多，恭顺得弯着腰朝玄执谄媚地笑着。
    玄执满意地朝龟公点点头，正要挥手示意他下去，只听得楼下传来嚣张的声音，“素儿姑娘是我们公子的，识相点都别来抢！”玄执眉头微蹙，探头望去，“啪！”一个沉重的箱子被拍到地上，那人还嚣张地走过去，一路不知撞到多少人，“一千两，看好了啊。”打开箱子，顿时人们眼中白花花一片。
    “啊，公子。”这人双手护住被扇子敲的头。
    “张闵，叫你回去拿钱你不好好拿银票，用这么个大箱子扛来时像什么样子，大声囔囔，还嫌不够丢人吗？各位见笑了，在下张某给大家陪个不是。”张鉴史露出招牌笑容，看得大伙如沐春风，好一个知书达理的浊世佳公子。
    玄执收回目光，“你知道怎么做了？”
    “是，是，小的明白。”龟公连连点头，退了出去。
    楼下歌舞还在继续，鼓瑟笙箫，缘起却表现得兴致缺缺，茶水一杯接一杯下肚。
    “你不喜欢这？”玄执对上缘起的眼，贴得及近，温热的呼吸喷涌在脸上。
    缘起感到不适，稍稍向后拉开些距离，“没有什么所谓喜欢不喜欢的，既然来了，点了女子，就到结束吧。”话虽这么说，心里对玄执的不喜却又更填一分，果然喜欢烟柳之地的人都如此轻浮，可看他的样子满不在乎，莫不是道貌岸然？
    猛地，两人都不知该说些什么，玄执是真不知说什么，而缘起则是不想与玄执过多的接触。
    屋内的燃香渐渐尽了，月上中天，醉仙阁迎来它这一天中最糜烂的时刻，花魁大选结束，莺莺燕燕们都去招待她们的客人去了，素儿毫无疑问的成为了本次的花魁，此刻，她踏进了这间尴尬的屋子。
    “公子。”素儿羞涩一笑，朝玄执和缘起福了身子。
    “你的琴可曾带来？”缘起温润的声音响起，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挑起话题。
    “自然，琴素儿就放在房门外，公子真是好兴致。”一句赞美的话被她明褒暗贬，带刺三分，像她们这种女子，深夜被叫到房中，除了放纵，她还真没遇到别的。
    缘起没有理会她话中的意味，只道：“你再把你今日弹的弹一遍。”
    “是。”素儿将琴放好，投入琴声之中。藕白的手肘露出衣袖，削葱根般的手指灵动飞舞，看得直叫人血脉喷张。
    只是，眼前的人好像真的只是为了听曲子，花三千两只听首助兴的曲子，这世上怪人真多。
    话分两头，张鉴史满心欢喜地在屋子里等待素儿的到来，这间屋子是他常年租下的，所以他到这来不会有任何人阻拦。
    他从屋子这头蹭到屋子那头，左等等不来，右等等不到，只好唤来张闵让他去打听打听。
    “少爷，素儿姑娘今晚已经被人包下了，听说他在花魁大选上出了三千两买下素儿姑娘一晚上。”
    “好。”张鉴史脸色有些阴郁，但很快便恢复常态。“附耳过来。”
    张鉴史在张闵耳边嘀咕了几句，张闵便出去了。
    再回到这头，素儿发现缘起还真是只听曲子，瞬间觉得自在多了，笑容里也多了好几分真诚，“这是素儿最近新写的曲子，《月光》，还没给别人听过，请先生指教。”因为缘起之前的几句话让她受益匪浅，称呼已成公子变为了先生。
    丁丁琴声露月光，漫漫轻云浮玉盘。一个认真地听，一个专心地弹。
    “檐外月光吐，帘中树影斜。悠悠飞露姿，点缀池中荷。你弹得已有几分意境，只是月光不是一味的柔和，它也有刚的一面，银色的月应该透着一分的冷清才是。”一曲弹毕，缘起对素儿说道。
    “是，素儿受教了。”坐着又朝缘起福了福身子，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缘起和素儿的互动让玄执看得心痒痒，可偏偏话题他插不进嘴。
    “素儿姑娘，你这个狐狸精，是不是见到那个臭男人有钱就脱光了衣服往别人身上扑啊，你这个不要脸的卖弄风骚的jian人，你忘了我家公子对你的好了吗，你就把他一个人晾在房间了痴等，公子说算了，可我咽不下这口气，我告诉你这个jian人，这事公子能忍，可我这个做下人的不能忍……”张闵在楼下大厅中央大叫，话说的难听引来一堆看好戏的人。
    素儿的脸色煞白，而玄执从听到狐狸精三个字便黑了脸。
    “张闵！”大厅边上的回廊里传来愤怒的声音，“你小子越来越没有规矩了，我都说了算了你来找人家做什么？”人们主动给张鉴史让出一条道。
    “公子，那个狐狸精这么绝情忘义，你怎么能忍？”
    “别说了！”
    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老鸨只好适时出现，“张公子，您也知道我们这醉仙阁不是闹事的地方，今天看您这一闹，我这生意也不能再做下去了，所以，来人，把张公子请出去！”
    “你敢！”张闵抢先搭话，“你知道我家公子可是御史家的小公子？”
    “这我自是知道，来人，把张公子恭恭敬敬得请出去。”
    玄执看着楼下的闹剧，心里自嘲，我这又是何必动气，为这嘴脸真是不值，“缘起兄弟，你看你们谈完了没有？”
    “嗯。”缘起回了个单音，他也不想掺和到里边。
    “那好。”玄执邪邪一笑，“这位张姓公子，君子不夺人所好，既然你喜欢素儿姑娘，那便让给你好了。”
    “把你穿过的破鞋给公子，公子才不会稀罕呢，你下来，跪下给公子赔礼道歉，公子勉强放过你。”
    等张闵说完，张鉴史才匆匆打断他，“我都没说什么，你就噼里啪啦说上一堆，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公子了？楼上那位兄台不要介意，下人没什么见识，敢问兄台名讳？”
    “狐玄执。”
    “狐兄，在下多有得罪，还请多多包涵。”张鉴史礼数做得周到。
    “女的是狐狸精，男的也长得跟狐狸似的……”张闵故意眨巴嘴，大声嘟囔，怕别人没听见。
    “还说！”朝玄执歉意一笑，转身似要离去。
    害怕玄执被激起火气真惹出什么事端，缘起只得说道，“我们换个地方说话，我知道你是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