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闹钟熟悉的布谷鸟叫声，文萱从睡梦中醒来。
    她又开始做那个梦。
    梦里，有个面容熟悉的女人满脸泪痕地和她说再见。还有一间纯白色瓷砖铺成的浴室，浴缸里放好了水，温暖而湿润；空气中，散发着常年累积的专属于浴室的独特香气。只是，在瓷砖的缝隙中隐隐有猩红色的半透明液体，使她联想到洗发香波。
    那并不能算是噩梦，至少她从来不会因为惊惧而醒来，然后发现自己满脸冷汗；那也并不能算是美梦，没有人会喜欢毫无情节的梦境不停在重复。
    周末的清晨文萱也会早起，难得有机会能和作为市长的父亲一起吃早餐。等到文萱洗漱好下楼时，发现文骆笙已经坐在餐桌旁翻阅今天的报纸了。
    早餐时，她向父亲再一次讲述那个奇怪的梦，只是她潜意识忽略了浴缸的水和猩红色液体的部分。文骆笙和蔼地笑了笑，说：“你是不是最近学习压力太大，太紧张了？还是说，最近玩游戏玩得太晚睡眠不足？”
    “不是啊。”文萱摇摇头。
    文骆笙摸了摸女儿的头，说：“那以后让阿姨在你睡觉前，给你端一杯热牛奶。”
    “嗯。”
    “对了！”文萱咽下一口煎蛋，“梦里我还看见了一个女人！应该是我很熟悉的人，好像是……”
    “什么女人？”文骆笙用叉子插起一片培根，送入口中。
    “嗯……啊，我想起来了！”文萱一副很努力思索的样子，“就是出国了的孟阿姨啊！”
    “咣当！”
    文骆笙手中的叉子毫无征兆地从手中脱落，砸在进口餐桌一尘不染的水晶面板上。
    “爸！你怎么了，吓我一跳！”文萱皱着眉，瞪了一眼文骆笙，随即又开始吃她的早点。自然的，她没看见文骆笙眼中慢慢的惊恐，仿佛，他，才是那个做梦的人。
    “没事。”文骆笙大口地喝下半杯热牛奶，脸色轻松不少。“你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我打算和同学去逛街。”文萱说。
    “那我让司机送你，我还有事，晚上就不回来吃了。”文骆笙一边说，一边招呼阿姨给他冲咖啡。
    父亲习惯在早餐后喝咖啡，文萱注意到他这餐吃的很少，说：“你忙归忙，记得按时吃饭，还有别忘了医生的叮嘱——”
    “少抽烟，少喝酒。”文骆笙看着文萱故作严肃的表情，不禁笑了，很是有慈父的样子。“我记得。”
    文骆笙出门前跟文萱说：“注意安全，好好玩，别再想那个梦了。等你放假了，我带你去海边玩。”
    文萱笑得很开心，她从始至终都没发现从早餐后文骆笙眼底的一丝阴霾从未驱散。
    坐在车里，文骆笙闭目养神，脑海中还在想着女儿刚才的话。
    那件事，转眼都过去十三年了，没想到她还没忘记那个女人……她该不会知道了吧！
    当上这个市长以后，每一步都走得如履薄冰，他不得不更加小心、更加谨慎。如今好不容易安稳下来，却从自己女儿口中说出那个人，他的心不禁颤抖。
    傲慢的穷人不愿承认衣服上拼接的图腾其实是补丁，流浪的画家不愿承认他的得意之作其实无人问津，贪婪的赌徒不愿承认每次为了一夜暴富而一掷千金的背后其实是他根本无法背负的庞大债务。
    文骆笙自然更不愿意承认当年那件事、那个人，和他千丝万缕的关系。
    转念一想，当年文萱还是个小孩子，能知道什么。当年他就很少让女儿和那个女人接触，就算文萱还有些印象，也不过是记得长相罢了。
    文骆笙稍微放松了一些，其实都过了十三年了，一切早就被人们淡忘了。连自己都快遗忘了，那些毫不相干的人更不会刻意记得。
    文骆笙想得很对，人类非常擅长遗忘，所以文萱自然也就将那个梦抛之脑后，和路妍逛街的时候也丝毫没有提及那个反复的梦境。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下午4点了，女孩们决定先找一家店吃东西。
    “诶！萱萱你看！”路妍兴奋地喊道，“那边新开了一家西餐吧。”
    “还真是，不知道好不好。”文萱比较谨慎。
    好奇心严重泛滥的路妍笑容甜美，对文萱说：“走啦走啦！去看看嘛！”
    “好吧。”
    文萱最终还是被路妍拉进了这家名为“空气旋律”的西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