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华月  第六十一章(二) 行进扬州(三)——水日升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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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登上三层之高的玉皇阁,尽可纵观全城之貌,亦可俯瞰后园中小桥流水、九曲回廊。欧阳修在扬州任郡守之时,因观中琼花冠名天下,而在琼花树旁筑亭,其匾额书“无双亭”三字,又赋下“琼花芍药世无双,偶不题诗便怨人。曾向无双亭下醉,自知不负广陵春”的钦赞诗句。如今无双亭旁的那株琼花树,虽非当年所吟诵的那棵,但数百年之翩仙容貌,又岂容他物方可比拟?
    花冠如玉,远观之,便汇成了一整座皎洁的蟾宫。李良脑海中还在回想着昔日哥哥同他提到的许多传说,便见楼下院子里走进一群年轻男女——其中一人白衣轻扬,出尘若仙,李良一眼就认出了是柳慈贤。
    “日升兄,我家少爷来了,我要下去找他。今日救命之恩李良铭记在心,往后若有吩咐,我都会尽力做到。”
    “这些倒是次要。能够调教出你这么个纯良之人,想必你主子性情也是极好。”
    李良向人群中那人一指,朝他呼喊道:“少爷!”
    柳慈贤抬头一望,李良继而又挥手道:“少爷,这里——”
    他刚想拉过水日升,可手伸出去,身旁却是空的。李良疑惑地转过身,发现明明前一刻还在同他说话的人竟已不知所踪。
    “小良子,你怎么跑来这里的?”话说今日一路游览,柳可西结识了不少有趣人士,不过一见到李良,还是眉间一喜便快步朝他走去。
    “日升带我来的,哦,他就是上午的时候,我在附近遇到的一个人,是从京城来此游玩,对我还有救命之恩呢。”刚才转眼间水日升就全无踪影,倒是令李良诧异一时,但眼下已回到柳慈贤身边,其他诸事便不会再让他在意。
    “你倒是闯了什么祸事给人抓住把柄?”柳可西围着对方上下打量,方察觉出这几个月下来李良个头已经超过了自己,心中顿觉不快。
    李良分辩道:“是城中的纠纷,这事说来话长,我待会儿告诉你。”说罢他将目光重新转向柳慈贤,却看到许莺站在他身侧,一身华丽装束分外显眼。
    不知从何时起,李良每见到许莺跟柳慈贤站在一起时心中总会变得格外焦虑,倒不是因为自己收了许莺十两银子一事。他走过去,尽量不去看二少爷的那未婚妻,强作镇定地同他主人道:“少爷游玩了一上午,可是到过什么好去处?”
    “春景盎然,无论何处且都是一步一景。你刚才提到的那个‘日升,’他姓什么?”
    李良不知柳慈贤为何会对这个感兴趣,便如实答道:“他姓水,山水的水。怎么了少爷,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水日升,”柳可西接道,“名字有趣,姓也是稀罕。”
    “这有什么稀罕的,水姐姐不也是姓水?”李良口中的“水姐姐”便是苏州城中的那个卖豆花的姑娘水怜香,“他人很好的。”
    “人行易断,人心难测。”柳慈贤不再同他多言,便尾随其余人走进前面的园子。
    “人心难测么……”李良心中重复着这四字,感觉柳慈贤是在暗指他出卖自己主人一事。而事实上,自从拿了许莺的钱,对于少爷的一言一举,他总以为那些分明是处处指责自己的不是。
    当晚在马家的别院中,李良习完字,期盼地拿给他的主人看。自从苏州启程后,柳慈贤将他的识字内容更换成《论语》。柳慈贤接过来,叫李良诵读一遍,又解析一番,才又点头道可以了。
    李良心中有愧。“少爷,其实那一天——”
    “好一个‘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李良抬头,望见门外走进住在同一院的朱毅辰、汪士鋐与文铎三人,均是兴致盎然。“原本今日在市上购得礼酒的一幅真迹想邀柳贤弟一同品赏,却听到你恭身教导书僮仁义之道,真是令朱某人自愧了。”
    李良感觉出二少爷面容变得和善了许多,便叫他去沏茶上来。
    这时,汪士鋐目光落在桌上的那两张尚未晾干的墨迹上,随即问起:“五洲的字形一如既往的清新飘逸,只是恕我多言,似乎笔法上缺少几分力道,可是因夜晚烛火昏暗的缘故,还是贤弟身上有不适之处?”
    “汪公子,那是小人写的。”李良替他主人答道。
    “我看看——”文铎走近接过半面纸张,不禁叹道,“你若不提,连我也以为这是出自五洲的手笔,实在是极其相似呀。本以为王泽之身边的那个陆小宝才识过人,没想到你这里也是藏着韬光养晦之人。”
    他们二人说辞上虽是过于夸大,但李良听后仿佛受到极大的鼓舞般。他想成为像少爷一样的人,或者说,他更像成为一个配得起对方的仆人。
    接下来几人在屋内对这新到手的画卷赏玩一番,又觉得不足以尽兴,提议在园内置一桌酒席,对酒当歌,望月赋诗。住在隔壁的屠辩梁等人也闻声而来,众人行乐一时,好不痛快。
    月行西处,再过两个时辰便又是天明之时。他人均已回到各自屋中,唯有柳慈贤仍坐在原处,半垂着头,身子微微前倾,又微合双目,如同在深思一般。
    李良守在一旁,不知道该不该打搅他。内心又是挣扎一番,脱口道:“少爷,我想告诉你一件事,你听了可别——”尚未说完,却听到对方低语道:
    “——良,扶我起来。”
    李良诧异地弯下身子以靠近对方,问:“少爷,你怎么了?”
    “扶我,回房,”柳慈贤仍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只是目光望向李良这里,似有说不出的情绪。
    李良端详着面前的主人,心中陡然冒出一个答案——少爷他,莫非是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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