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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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美克城买卖武器及魔法物品的合法商人,大多数都集中在佣兵公会与武
器商公会之间的街道之中。他们有些经营着货色齐全的名门老店,有些仅是简单
拉了个车摊的小本经营,但说老实话,这里无论百年老店或街边小贩全都一个
样,货比三家根本一点意义也没有。
不管怎样,我们最後还是得乖乖的来到这里进行交易,因为根据亚美克城的
法律,只有武器商公会的会员才允许在城内进行武器及魔法物品的买卖。当然,
黑市交易还是存在的,但黑市那些骗子的心肠不见得奸商好多少,所以经验丰富
的冒险者都不会为了赚那一点价差而去开罪公会同盟。
面对这群串联一气的奸商,要得到好价钱,冒险者只有在长期的吃亏中先
累积出自己的交易信用,最好还能有一副好囗才,以及...
「Friends──友谊术!」老贾法低声一喝,一团银亮的光芒立即包围了
玛利亚。在魔法的影响之下,我们原本就相当漂亮的吟游诗人现在看起来更是魅
力十足,即使只是普通的回眸一笑,都会让人忍不住怦然动心。
为了避免她又乘机戏弄我,我尽可能把目光放在老贾法跟奥斯顿的身上。
其实我并不太喜欢这种有点像是诈欺的作法,但我也无法驳斥老贾法提出的理
论。的确,就算不使用魔法,普通人在前往洽商之前也会特别整理自己的仪容,
用的是魔法或是香水,不过是视使用者的专长而定的吧!
「喂!亚岱尔,你怎麽都不敢看我啊?」玛利亚用手指点了点我的後肩,银
铃般的笑声当中充满了调侃的味道。
我严肃的扳起了脸孔,用不耐烦的声音道:「别闹了,法术是有时效性的,
快点进去把正事给办好吧!」
「好嘛!」玛利亚发出一种像是受了委屈的声音,然後动作优雅的从我身
旁走过。她故意踩着一种像是跳舞的步伐,在跨过大街前突然顺着节拍一个旋
身,眯紧眼睛,对我用力的伸出了抗议的舌头。
好可爱...不...天父啊!我用力的甩了甩头,心里暗暗怒骂着自己,
不过是一个施加了友谊术的老太婆,怎麽可以这麽容易就失了神?
我这时的动作一定很突兀,因为玛利亚突然停下了动作,颦眉道:「怎麽
了?你做梦了吗?」听到玛利亚的问句,奥斯顿立即把手伸到他的剑上,老贾
法的眼珠子也转来转去的打量起周围的路人。
我尴尬的摇了摇头:「没有,我只是被玛利亚的鬼脸吓了一跳...」玛利
亚怔得一怔,然後忍不住噗嗤出声。奥斯顿把手从巨剑上松开,眼神疑惑的看了
我一眼。老贾法神秘的半眯起眼睛,抚须道:「快进去吧!再拖下去法术就
失效了了。」
大家都同意他的看法,所以我们便朝着一家名叫「矮人之锤」的武器商店
走去。以亚美克城的标准而言,这家武器店的规模不算太大,但它的老板阿姆斯
壮不但是一位相当有名气的矮人铁匠,还是城内数一数二的魔法武器监定者。
挑选这家商店的另一个原因,则是考虑到矮人族虽然以个性顽固闻名,却
向来抵抗不了那些活泼可爱的女孩对他们撒娇...唔,好吧!也许玛利亚已经
不能算是「女孩」,精灵美女也不是矮人喜欢的类型,但凭着过去几次的经验,
这个老矮人做生意的态度还算公道。
更重要的是,我们手头上刚好有一样能让他心情愉快的商品。
看到玛利亚手中那柄血迹斑斑的灰矮人头盔,老矮人豆子般的小眼睛突然
张大,喃喃自语道:「我的须子啊!这...」他的小眼睛里闪烁着感兴趣的目
光,「这是那些灰色的家伙用的头盔,你们是在哪里弄到这玩意的?」
「在死者之路上。」玛利亚笑脸盈盈的看着他,「一群灰色的短腿家伙想打
我们的主意,结果反而被我们给解决了,怎麽样?」
老矮人哼哼道:「杀得好,那种从炭渣里蹦出来的家伙本来就该杀。」他扯
着长须瞪住那顶头盔,「这东西不值几个钱,不过看在上面还沾了不少那些家伙
的血份上,你如果要卖,老子倒是有兴趣用它来装饰我的店面。两枚金币,卖
不卖?城里不会有人肯出超过这个价钱的。」
玛利亚看了我一眼,我同意的点点头。像这种普通的头盔,在死者之路上
到处都检得到,除非有办法像武器商公会那样运到他地转售,否则在亚美克城里
的确很难卖超过到个价钱。
老矮人眯起小眼睛,用他粗短却敏捷的手指抚擦着头盔上的血迹,心情不
坏的随囗喝道:「老子很忙,还有什麽东西,一次全拿出来吧!」
我望了奥斯顿一眼,战士冷冷点头,将他背上装满物品的行囊卸了下来。
按照武器商公会所订的规矩,商人不能随便接受经过冒险者自行清洗或修补的
战利品,因此当奥斯顿一打开他的行囊,店里不太流通的空气里立即多了一股
怪异的臭味。
就像嗅到金币的味道,老矮人扬了扬粗厚的眉毛,吹了声囗哨道:「收获不
错嘛,看来你们这次走得还蛮远的。」他从柜台後面的凳子上跳了下来,随手捉
起铅笔跟小纸片,开始目光严厉的一一检查起那些物品。
「这张盾牌有裂缝了,要重新修补很麻烦,二十枚金币...哼哼,这把
剑在打造时便加了魔法,只有食人魔才能发挥出它的破坏力,你们要我拿去卖给
谁?十枚金币,不能再多了...嘿,这个头盔还不错,是古代矮人工匠的作品,
唔,两百枚金币,如果不是这里缺了个角,我还可以再出二十枚的...」老矮
人一边挑剔的估着价,一边用铅笔把数目字填在小纸片上。
「拜托啦~~大叔,这怎麽可以算是裂缝呢?」玛利亚嘟起了嘴,「不过是
表面刮花了一点,对上面的强化魔法一点影响也没有,二十杖金币太少了啦!这
把剑也是,南方战场上有那麽多食人魔佣兵,大叔拿去转个手,最少也值五百枚
金币不是吗?还有,这个头盔本来就....」
玛利亚每说一句,老矮人就扯着胡须哼哼怒喝一声,但玛利亚却无视於他
的威吓,仍然一脸委屈的坚持立场。老贾法朝我扬了下眉毛,对这个场面颇觉有
趣的抚须一笑。
最後,纸片上数字的总合达到了三千八百一十二枚金币,我与老贾法对望
了一眼,然後向玛利亚点了点头。虽然明知道老矮人一转手就会赚上五六倍,但
以亚美克城的标准而言,阿姆斯壮所出的价钱其实已经颇为厚道。
「别偷懒了!快出来搬货!」老矮人对着店後怒喝一声,立即有几名呆头
呆脑的地精奴隶跑出来搬走我们售出的物品。老矮人瞪了他们一眼,然後低头看
了看那张小纸片上的数字,抬头哼道:「这麽多金币蛮重的,你们要不要顺便修
理一下装备,或是换一些比较好的行头?」
「唔...」玛利亚用很可爱的动作搔了搔後脑,然後握拳在掌中一拍,
笑道:「对了!大叔,我这里还有一把蛮有趣的魔法剑,你有没有兴趣看一看?」
她回头对我眨了一下眼睛,我连忙把那柄无法监定的魔法巨剑取了出来。
「这把剑好像还没监定嘛,」老矮人歪着头哼哼道:「丫头,老子可先声明,
你可别想我替你免费做监识,老子...」他老脸突然一僵,似乎很惊讶的瞪着
那柄巨剑,居然连扯断了几根胡须也不自觉。
情况好像不太对劲。我悄悄的望了一下老贾法,老巫师抚须点头,也同意
老矮人的反应有些异常。
「好嘛...」玛利亚仍然纠缠着老矮人:「大不了我出钱请大叔监识就
是了,不过大叔啊,你刚才已经刮了我不少,这次就少收一点...」
这时老矮人的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他扯了扯长须,呼气道:「好吧!费用
方面老子可以算便宜一点,不过这东西看起来挺麻烦,老子可能要多花一点时间
做监定。这样吧!你们先在店里看看有没有想买的东西,等老子监识出来再叫你
们!」
老矮人说着便朝我手上的巨剑走来,老贾法有技巧的挡到他跟我之间,露
出一副不太耐烦的表情:「玛利亚,先别理那把剑,我肚子快饿扁了,还是拿了
钱赶快找个地方吃饭吧!」
玛利亚立即醒悟过来,笑吟吟的上前帮忙缠住老矮人,「真是伤脑筋,大叔,
我的伙伴等得不耐烦了,没办法,你还是先把钱给我们,监定的事就下次再说
吧!」
短腿的老矮人摆脱不了老贾法跟玛利亚的阻碍,又看到我退到奥斯顿身
後,鼻子呼呼有声的嘟囔着回到柜台。他动作粗暴的打开钱箱,用他粗短的手指
捉出四个沉重的袋子,打开其中一个,鼻哼道:「你们等一下,这里面有一百八
十八杖金币是老子的,一、二、三、四...妈的,我刚才数到几了?一枚、两
枚、三枚、四枚...」
我皱起眉头,这老矮人不但数得很慢,而且还故意的不断数错,很明显的
是在拖延时间。老贾法斜望了奥斯顿一眼,战士冷冷扬眉,悄悄的移步到大门的
旁边。虽然明知道老矮人有古怪,但在没拿到钱之前,我们也不得不继续装傻来
陪他玩下去。
「大叔,你刚才是数到八十七啦!」玛利亚试着阻止老矮人把刚数出来的
金币又扫回袋子,但老矮人烦怒的挥了挥手,鼻哼道:「妈的!你别吵,会害我
数乱的!一枚金币、两枚金币、三枚金币、四枚金币...」
玛利亚颦眉望向了我,我正盘算着要不要立即跟老矮人摊牌,守在门囗的
奥斯顿突然冷哼一声:「亚岱尔,外头来了一群警备队的狗爪子,前面八个,四
个斩矛、四个长剑,还有几个绕到後面去了。」
「警备队?」这倒是有点出乎我的意料,我原来以为老矮人只是觊觎这把
魔法巨剑,现在看起来似乎还另有内情...警备队?不会这麽巧,这把剑刚好
就是老矮人店里失窃的东西吧?
就在我反应过来之前,老矮人已经哼哼两声,把那些装金币的袋子又扔回
了钱箱,眯起他豆子般的小眼睛,大喝道:「小的们,全给我出来!」那群地精
奴隶七手八脚的从店後跑了出来,手里捉着盾牌跟武器,吱吱喳喳的守护住老矮
人跟他的钱箱。
「大叔,你这是...」玛利亚脸上仍然保持着笑容,但老矮人却怒哼一
声打断了她,目光阴沉的瞪着我手中的魔法巨剑:「说!这把剑为什麽会在你们
手上?快说!」
「看来这是一场误会...」我乾咳了一声,正想对老矮人解释清楚这把
剑的来历,奥斯顿突然退後一步,一边伸手解下他的巨剑,一边沉声低喝:「小
心!他们要进来了...」
大门「!」的一声被踹开,四名穿着全身铠甲、手持魔法强化的盾牌与
长剑的犬人冲了进来,拿着斩矛的那些犬人则堵在门外守备我们强行突破。其中
一个像是队长的悍犬人瞪着我们狂喝道:「我现在依贝克汉大人的法律,以强
盗罪逮捕你们,放下你们的武器...」
「等等!」
我大声一喝,将嵌铁的皮手套取了下来,让犬人们可以清楚看到我手背上象
徵圣武士的刺青,然後扳起一张贵族的脸孔:「我看起来像是强盗吗?队长阁
下,你是不是应该先把情况弄清楚再拿人?」
犬人队长愣了一下,看了看店里的情况,然後愤怒的瞪向老矮人:「阿姆斯
壮!你搞什麽鬼...」老矮人怒喝道:「你这个猪头,看看他手上的那把魔法
剑,别说你认不出来!」
犬人队长困惑回头,但当他看见我那柄魔法巨剑之後,眼神突然狰狞了起来
,裂开一嘴森森的尖牙,瞪着我怒吠道:「咆!少爷的剑怎麽会在你的手上?
快说!」
「我不知道你说的什麽少爷,这把剑是我们在死者之路的一具骷髅身上捡
来的,」我皱着眉头,开始理解这是怎麽回事了,「如果你们有兴趣,我还可以
带你们去看看那具骷髅...你好好想想,如果这把剑是抢来的,我们会笨到拿
来这里卖吗?」
虽然我的话里有漏洞,但还是让脑筋不太好的犬人队长冷静了下来,他看
了看我们,咬牙切齿的做出了决定:「圣武士!你跟你的同伙得随我们到官邸走
一趟,如果你说的是实话,总管大人问过话後自然会放你们走。」他回瞪了老
矮人一眼,「阿姆斯壮!你也跟我走一趟!」
老矮人皱起粗眉,嘴里咕噜抱怨着关上了钱箱,玛利亚见状连忙出声道:「等
一下,大叔,你是不是忘了把金币给我们了?」
老矮人怒瞪了她一眼,犬人队长不悦道:「又怎麽回事?」
老矮人嘟囔道:「他们先前卖了一些装备给我,我怕他们拿到钱会跑掉,就先
扣着钱拖延时间。」
犬人队长抚着下巴裂嘴阴笑,「很好,我正担心他们在路上逃跑。」他对着
玛利亚喝道:「咆!你们的钱就先放在阿姆斯壮这里,等总管大人放你们走,你
们再回来找阿姆斯壮要钱。好!不要再浪费时间,都跟我走吧!」
玛利亚有些不舍的看着老矮人锁上了钱箱,我跟老贾法很快的交换了一下
眼色,对於这场无妄之灾都感到百般无奈。
「放心,」倒是奥斯顿有自信的冷冷一笑,「亚岱尔没有做梦,不是吗?」
在大群犬人警备队员的押解之下,我们来到了亚美克城的领主官邸。佣兵
出身的贝克汉男爵虽然保留了前任领主的华丽住宅,却把淑女们散步的花园改建
成斗剑士的竞技场,还任性的将造价高昂的铜雕当成射箭用的靶子。
犬人队长并不带我们从正门进入,而是绕过竞技场来到官邸旁边延伸出来
的一栋大理石建筑...「看好他们!」犬人队长斥喝一声,他那些毛茸茸的部
下立即收敛起喘息的红舌,挺直腰脊,用斩矛对准了包括老矮人在内的我们。
「乖乖在这里等着,别耍花样!」犬人队长瞪了我一眼,然後转头对嘟囔
抱怨着的老矮人斥喝道:「你也一样,在我回来之前,你们连呼吸都给我小声一
点!」老矮人虽然怒皱眉头,但仍然识时务的闭上了嘴巴。
犬人队长转身走进了半开的石门之中,我苦笑着望了老贾法一眼,老巫师
皱眉道:「早知道就不要...」他话还没说完,看守他的犬人已经用斩矛戮了
他一下,吠喝道:「咆!不许说话,咆!」
老贾法脸色阴沉的半眯起眼睛,奥斯顿则用不屑的目光瞪了那些犬人警卫一
眼。我悄悄看了一下玛利亚的反应,她似乎一点也不在乎那些对准她要害的斩
矛,只是睁大眼睛好奇的打量着这栋我们从来没机会进来的领主官邸。
在老矮人开始不耐烦的咬起牙时,犬人队长突然带着一位穿着朴素的人类
男子走出石门。那名男子看起来差不多四五十岁左右,长相相当的斯文,从他手
里还捉着沾有墨汁的鹅毛笔看来,他似乎是特地由忙碌的工作中抽身出来见我们
的。
「毕维斯大人!」老矮人看见那名男子,急忙收起脸上不耐烦的厌恶表情,
摘下皮帽客气的向前一躬。我心里有些惊讶,回头与同伴们交换了一下眼色,然
後很有默契的各自脱下了自己的头盔或罩头。
这位「毕维斯大人」名义上虽然只是贝克汉男爵的私人总管,但亚美克城的
冒险者都知道他实际上是七公会同盟派驻在城中的代表...也就是说,他才是
这座亚美克城真正的统治者。
毕维斯总管很客气的对我们点头回礼,然後便将目光移到我的身上,微笑
道:「久仰大名,亚岱尔阁下,可以让我看看那把剑吗?」他伸出了手,态度虽
然很客气,但笑容之中却有着一股令人无法违逆的力量。
我维持着圣职者应有的庄严神情,不亢不卑的将那柄魔法巨剑交了过去。
毕维斯总管微笑着接过了剑,低下头简单的看了一眼,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没
错,这把的确是少爷的剑。阿姆斯壮先生,你应该也同意这一点吧!」
老矮人恭敬的回应道:「是的,毕维斯大人,剑柄上刻着那个小小的A字,
就是在下监识过後所留的证明。在下认得全部经由在下监识的武器,绝对错不了
的。」
毕维斯总管的脸色显得有些黯淡,「这麽说来,少爷果然出事了。」他回头
看着我,但这次并没有微笑,眼神中反而闪烁着某种带有魔性的光芒,「亚岱尔
阁下,你能不能说明一下是怎麽得到这把剑的?」
「昨天傍晚,」我坦然的回应他的回题,「我与同伴在死者之路上遭到灰矮
人的攻击,为了对付他们,我的巫师召唤了两具骷髅战士,这把剑是其中一具骷
髅战士身上的装备。」
毕维斯总管闭上了眼睛,沉吟道:「我相信阁下并没有说谎,但这把剑是少
爷失踪至今我们唯一的线索,因此我现在还不能让各位离开。」他重新睁开眼睛,
目光平静的打量着我们。
「请各位随我进来,」他扬起了手掌,「我相信男爵大人正急着想与各
位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