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洋心口猛的一紧。
    这种心痛的感觉，不只是为曹乐，还为自己。
    迫切的想伸手拥他入怀，给他安慰，给他希望，却还是克制住了，不是不能，而是不敢。
    陆洋拿了纸巾给曹乐，然后离开。
    回到家，女友问他去哪里了，陆洋微笑：“误入桃花源，迷途忘返。”
    “去你的！”女友笑打他，然后去看电视。
    陆洋今年三十七岁。年轻的时候，女友换过无数，每段感情都是由他开始由他结束。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女人身上花了多少钱，因为他从没算过，只要对方开口，他就不会拒绝。他如此大方，一来是真的有感情，用有价钱买无价情，二来为的是分手后的清清爽爽。
    所以尽管自己花名在外，却从未有分手的女友出来闹事，也无人说他的坏话。女人喜欢用男人的钱来衡量爱情，陆洋愿意满足她们，因为他有的是钱，所以分手的时候付一大笔青春损失费再补上一句真诚的“我已经不爱你了，你另找幸福吧”，总能让女人们认命：自己和他有缘无份，怨不得其他。
    陆洋喜欢曹乐，他心里清楚，喜欢不过是几秒或许更少的时间就可以确定的，时间再稍多一点，就是很喜欢。
    原本，陆洋是打算将曹乐做为情人来发展的，甚至，在曹乐上自己车的那一瞬间，陆洋就知道自己有戏。所以在去曹乐家的路上，陆洋几乎都在脑海里把追求计划列好了。
    他想买条船，载他去一处僻静的世外桃源，把他藏在那红砖绿瓦里不让任何人看见；他想买下一个岛，以他的名字命名，送他一个小小王国；他想去沙漠里寻找古埃及秘术，为求他长生不老，永有今日。
    不管现在自己的感情如何泛滥成灾，陆洋知道，爱情终有浓转淡的那一天，自己谈了这么多次的恋爱，无一例外。
    要想永恒无减，要么像梁祝或者罗朱在情最浓时双双毙命，留下一个人不在、情永生的佳话，要么就是以责任和义务来做防腐剂，刻意的让它保持形状而不死，至于是不是新鲜是不是已同蜡味，那就不能提了。
    过往的每一段爱情，陆洋只贪求情浓时的那一段激情，淡了，就算了。但是责任和义务他终究逃不掉，所以现在的女友得以进驻自己的私宅，心里是早已经把她当太太来看了。婚期已经在议程上，两个人将要用亲情、包容和坚持，来为晚年的孤独相依做投资。
    陆洋已经收心了，却又意外的遇见曹乐。
    他倒不介意在婚姻之外开辟一处桃花源，但是，曹乐却不适合充当这样的角色。
    当他听见曹乐几乎是万念俱灰的说出“希望”那两个字时，他就知道自己不能招惹这样的麻烦。
    除了现在的女友，也就是未来的妻子，他还不曾打算和其他人天长地久。
    因为激情褪去之后关系的维持，相当的劳神费心，陆洋觉得自己只对妻子一个人负责就够了。
    曹乐在自己生命里的存在，不会长远，陆洋很清楚，况且，他还是个男人。所以，迟早俩人是要分开的。
    但是，陆洋觉得害怕，从自己私心的角度来说，到时候恐怕分手会是相当的艰难；从曹乐的现状来看，让一个万念俱灰的人重新有了希望，然后又将他抛弃，何尝不是要了他的命！
    陆洋想到这样的后果，就觉得脊背发寒。
    再喜欢，但是这样的人，他还是不敢招惹。
    陆洋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女友进来伸手在他眼前摇一摇：“喂，还没老呢，就痴呆啦？”
    陆洋笑：“以后我要是痴呆了，你怎么办？”
    “能怎么办？”女友笑着打趣：“就当养了一个老小孩呗，给你喂饭洗澡换尿布，然后我是你的主人，你全都得听我的。”
    陆洋感叹：“其实你可以给我喂点安眠药然后改嫁，真笨。”
    女友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对，带着我的老小孩一起改嫁。”
    陆洋搂她入怀：“怪不得有些地方把老妻尊称老妈，原来是这样。”
    陆洋和曹乐的再次见面是在三个星期之后。
    小区门口，崭新的高级轿车停在那里格外扎眼，曹乐去何元店里理完发经过的时候，陆洋出声喊他。
    “曹乐。”
    曹乐站定看看车里的人，又打量一下车子，然后就笑起来：“你又买这么贵的车。”
    陆洋指指一丝浮云也没有的蓝天：“没事，今天不下雨。”
    “嗯。”曹乐点点头：“诺基亚公司要是开始造汽车，你绝对要准备一辆。”
    陆洋哈哈大笑：“上次，那就是最后一次了，不会再有的。”
    陆洋又随曹乐爬“珠穆朗玛峰”。
    到门口的时候，陆洋又一次感叹：“曹乐，你为什么不住的再高一点。”
    曹乐开门进去笑道：“房东说有预留电梯的空间，很快就准备装了，到时候就不会这么累了。”
    “我不是这意思。”陆洋站在阳台往远处看：“我只是想起几句偶然听到的歌词。”
    “什么歌词？”
    陆洋笑：“有一朵雪莲端坐群山之巅。”
    “所以你应该住的更高一点。”
    曹乐无语。
    陆洋又伸手指着远处的一座高楼：“那儿，你应该住到那里去。”
    曹乐白他一眼进到客厅去倒冰水：“整天脑子发热胡言乱语。”
    陆洋哈哈大笑一会儿，接过冰水喝下去，又回头看着那飘渺的高楼若有所思。
    在歌词里面，雪莲寓意永远，所以陆洋已经决定，曹乐将会是一个自己永远也得不到的牵念，存于心里。
    陆洋给了曹乐一个地址：“有点远，但是很合你的期望，你什么时候可以去上班就打下面这人的电话，工作的其他事情，你也可以找他。”
    曹乐惊喜：“谢谢你。”
    “怎么谢？”陆洋眉眼弯弯：“以身相许吧。”
    曹乐抬头见他表情并不认真，估计是在说笑，便也调侃道：“好的，等我哪天老死了，留全尸给你。”
    陆洋：“……”
    “所以你得想办法活得比我久一点，不然你的尸体就要遭殃了。”曹乐道。
    “为什么遭殃？”陆洋拿起桌上的折扇展开。
    “不是要以身相许嘛，你睡我我睡你有啥差别，都是睡……”
    陆洋看着扇子想了想，皱眉道：“那还是不要了吧，我长你十三岁，怎么看都是我先死。”
    曹乐起身去做饭。
    依旧三菜一汤，饭端上来的时候，陆洋示意那扇坠子：“家传的吗？”
    “啊？”曹乐摇头：“别人送的。”
    “哦？”陆洋微笑：“性温质纯，送你这么一块好玉，是出于什么目的？”
    曹乐惊讶：“他说不贵，是和扇子一起给我的。”
    “当然不贵。”陆洋把玩那块不大的碧玉，“最多也就五六万吧。”
    曹乐愣住，不可思议道：“我一直以为也就几百块。”
    “天！”陆洋哈哈大笑起来：“我突然好同情那个送你扇子的人，真真是满腔热情付东流啊。”
    曹乐接过扇子细看那扇坠子：“我又不会看，他也说不贵的，我就以为……”
    陆洋叹气，又指指桌上的鱼缸：“他送你的？”
    曹乐的目光顺着他的手指瞥过去，就看见那枚沉在缸底的戒指，便点了点头。
    陆洋拿筷子夹菜。酸辣土豆丝里面的红辣椒有点多，陆洋是南方人吃不惯辣，便放下筷子自己去倒水喝。
    “他现在在哪里？”陆洋拿着水杯坐下来问道。
    “不知道。”
    陆洋诧异：“你们，已经不联系了吗？”
    “嗯。”
    陆洋唏嘘：“感情竟然就破裂的这么彻底，难道是遇上什么事情了？”
    曹乐嘴里的饭突然就咽不下去了，夹菜的手僵了僵回答道：“没什么事情，他前途远大，我只是个过期的不上台面的情人而已。”
    陆洋明白了，低头吃饭，然后又扯了些其他的话题。
    这一次吃完饭，陆洋没呆多久就提出离开，曹乐送他，被陆洋拦在门口：“你还是乖乖呆在这山巅之上吧。”陆洋笑：“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快走？”
    曹乐摇头。
    “夜晚会有鬼魅出没，他们总是在黑色的掩护下尽情的蛊惑人心，所以我很担心，我会禁不住诱惑和他们达成一笔交易。”
    “你说过……”曹乐看着陆洋：“魔鬼是贪婪的，不做亏本的买卖，所以这样的交易不会公平的。”
    “嗯，对啊，太危险了，所以我得赶紧走……”陆洋摆手：“你不要来送我，不然我会误认为你不想让我走。”
    “好。”曹乐笑着点头，然后“砰”的一声把门关上。
    两秒之后，就听见陆洋在门外又气又好笑的道：“坏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