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红线绕指莫失莫忘 第四十八章:溟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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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番途中,虽未多加赶路,但也在三日之后,抵达了溟玥国的边境——
“重原关。”墨云昶念出城墙之上刻着的大字看向身旁逗弄白玄的人,“我们到了,进了重原关,再禀明守关将领和当地府衙,便会有人前来接你了。”
琉钰抬眼看着那高大的城墙,微微勾起唇角,曾经被弃而不闻不问,如今还不是要眼巴巴地让他回去。
呵,他的父皇,怕该是老得不行了吧。母妃,你可瞧好这无情帝王的下场罢……
血色逐渐弥漫上双眸,却被额上一记弹指打断。
“啊”的一声轻呼,琉钰不满地看向敲他的男人,却得到一个温柔的拥抱。
墨云昶抬手环住了他,另一手轻轻揉上他的额头,“疼也受着,你这一想心事便眼红的毛病可该改改了。”
他点头,话语中却含着几分无措,“禁咒是不是快要失去效力了,我怕是……”未尽,便被那人欺上来的唇打断了。
“不要紧,什么事我都陪着你呢。”无论生死,我都陪你。
入了城,被守门的士兵拦下,要求出示入关文书。
琉钰将文书同皇子印章一起递给了他,道,“这件事你做不了主,还请唤一下这里的守关将领。”
那卫兵翻过印章,见底部刻着一个“余”字,愣了一愣,抬头有些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请稍等。”而后同一旁的人交代了一番,便拿着那文书与印章离开了。
琉钰嘴角强撑的笑便在他离开后逐渐淡去……
溟玥国的大皇子,因生而金瞳,天降异象,国君视为不祥。此子年岁过三,抵不过朝臣请求,帝王下旨赐名“余殇”,永不得承国姓。
而余殇二字,便恰恰说明了君王对此子的不喜,以指此子多余,且望其年岁早夭。余殇年龄愈大后,宫中接而出生的其余皇子皆因各种原因早早逝去,系数活不过初十。于是君王便将其关在了一方禁地,无论生死皆不得出。直至墨云昶出现,将他带走。
余殇离宫后,君王日益病重,且无人能承帝王之位,这才立皇榜寻余殇回皇都。
世人皆以为余殇此子生而不祥,却不知,九重天界的天君,三界自身养育的真龙,哪怕落入凡尘,转世为皇子,也无人敢与其相争。余殇便是溟玥国的龙气所在,所以余殇离开皇宫,日渐减少的龙气便压不住皇宫里累积下来的怨恨污秽之气,才会使得君王日益病重,宫人百病缠身。
经守城将领和府尹的接待,又书信确认了琉钰的身份,便已经过了近十来日。
这十来日里,几人便宿在府衙里。
一日清晨,墨云昶接到了云落城的灵鹤传信——那灵鹤展翅而来,一声鹤唳,翼羽在阳光下流转着金色的纹路。
墨云昶捡起一根树枝,在庭院里将那金纹一一绘下,抬手结出一串手势,那画在地上的符文便如同活了一般,在阳光的照耀下自行运转了起来,缓缓显现出半透明的影像来。
彼时明月高照,静幽的树林里偶尔传来一两声蝉鸣,风吹过茂盛的草丛,带出几许的幽光,在这夏夜里忽起一阵浓雾,将树林掩的密密实实,只隐约能借着月光看见树梢在雾气中颤动,却只在一息间,原本无云的夜空中出现一朵阴云,轻悠悠的掩住了那皎月,一片漆黑下,浓雾缓缓震荡,间或响起几声似人非人的惊啸声,全部消失在了越发浓郁的雾气里,连蝉鸣都消失不见了……
影像散去又重聚,便显现出桐城的清河来。一尾模样甚是奇怪的小鱼正追着一群小虾吐泡泡,一不留神撞上一条年长的锦鲤,那锦鲤看着它迷迷糊糊的样子,抖了抖两根龙须,游入水下。玩得正欢快的小鱼并未发觉一抹灰色的雾气正盯着它,顺着水流的波动愈靠愈近,将要扑上去时,那鱼一转身一甩尾,便游远了。雾气穷追不舍,小鱼见无法甩脱,张口吐出一个大泡泡,将那游离的雾气罩了进去,上半身化作一个少年的模样,眉宇间是忿忿神色,“哪里的毛头小子暗中使坏,给本座出来……”话还未落,清河水旋出一股涡流,牢牢锁住了少年,那层层雾气聚拢,将少年围绕其中,只听得里面少年与不知什么东西打斗的声响,突然一声轻哼,然后雾气被什么吸收了,愈来愈淡,终于现出里面的场景——
少年已经回归原形,鱼鳞破碎,腹处一道狰狞伤口缠着涌动的雾气。那尾小鱼动也不动的随波逐流,凡是雾气所侵染之处,所有生物皆被剥夺了生息……
这般模样的雾气不知扩散了多少地方,也不知侵染了多少生灵,此番云落城传信而来,直言怕是天地将有异动,却算不出这异动因何而来。
影像渐渐淡去,墨云昶挥枝扫去画下的纹路,眉宇渐渐蹙起。
“云昶。”被拥入一个怀抱,那人一身温暖,将他在寒风中带着冷意的身体逐渐暖了起来,“莫要忧心,我都在。”
墨云昶握住他环着自己的手,点头。
“好。”
只要你安在,我便可无所畏惧。
三日又过,一路急行,终于抵达了皇都。
琉璃飞瓦,朱红宫墙,这是困住余殇的一方宫殿,也是遇见墨云昶的一处重生。
而他如今这一次回来,不知是重寻过往,亦或是……了断过往?
随着马车缓缓驶入宫门,琉钰越发感觉到体内的禁咒在松动。
这里于他的幼年,哪怕到如今以为早已忘却,早已尘封,可其实他……从未释怀过。
他生于这里,长于这里,历经炎凉世事在这里,历经冷漠嘲讽也在这里,然后磨练出一副淡然心性,磨练出一身的刀枪不侵。若不是遇上云昶,他,怕是要成为名副其实的“余殇”了。
“呵。”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他这名义上的父皇,眼巴巴将他找回来,便真的以为他会如他所愿吗?
一直被牵着的手紧了一紧,他红了一双眼看去,那人一双好看的眸子里含着对他的担忧,掌心里不断传来的温度,在这冬日仿佛能暖到他心里去。
红色渐渐消退,琉钰将唇边的弧度又勾了一勾,这一笑含着的情意,这一双耀如星辰的眸子里,便独独只映出了他的模样。
“云昶莫优,只要你在,我便不会失控。”
去往帝王寝殿的路很长,这一路上,凡是听到些只言片语的人,便都来了。哪怕不能靠近,可这一路行来,都是各种各样或打量或探究的目光。
谁都知道“余殇”,一直被禁止提起的这个人这回却被帝王亲自召回,若是不出意外,怕便是要继承国君的位置了。而一旦他成为了国君,他们这些曾落井下石的人,又会有什么后果呢……
且不论旁人是如何看待他,琉钰同墨云昶已随着内侍的带路,在经过重重盘查之后,进入了帝王的寝宫。
他的父皇,如今不过年岁四十有余,却已经憔悴的不成样子了……
带路的内侍向帝王行了个礼后便带着人退出了寝宫,于是整间屋子里便剩下了他们三人。
“你如今是活够了?也不怕我在这里杀了你吗?”琉钰看向龙床上半躺着的男人,那一双污浊的双目看着他,却又像是在透过他看到些别的什么,神色略略有些疯狂。
“朕敢让你回来,便不怕你杀了朕,莫非你不想要这帝位了?”
“这屋子里布着的诛杀阵被催动了。”墨云昶轻声道。
琉钰冷冷回视床上的人,“说罢,大张旗鼓的找我回来,到底为何?”
话音落,只听得床上帝王一声轻咳,瞬间诛杀阵启动,铺天盖地的杀招向大殿中央的两人袭来。
帝王看着被困在阵中的两人,轻笑,似是无限得意,“朕原是命不久矣,可有人告知朕,只要与血缘至亲换魂换命,朕便可长生不死。而朕的血缘至亲,死的也只余下了你这一个孽子还活着了。”他高兴至极,连原本浑浊的双目都放出光来,“朕即长生,朕便是天,朕便是主,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过妖人蛊惑之言,亏得你还能信以为真。”琉钰抬眸看他,一双噬血红瞳将残暴的气息全数显露了出来,“区区一个诛杀阵罢了,你以为,又能困杀我吗?”
言落,结完印的双手轻轻一推,万千杀招一瞬湮灭,而床上的帝王突的呕出一口血来,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老去。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他说朕的血可以囚住你的,他说朕是龙主,朕可以长生的。朕是龙主……朕是龙主!朕不会死,朕不会死!”床上的帝王看着自己枯槁的双手,几近疯狂,而那又如何。
琉钰勾唇笑了,“幸而,我没在当真,没在相信什么父子情深。”
他曾经渴望的父子之情,终于,终于彻底的看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