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入骨【完结】 【陆】还君明珠双泪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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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还君明珠双泪垂
月色正是明朗,映着小池子里的水泛着银光,锦鲤在水中游戏,争夺抢食。被月色笼罩的那个紫色衣衫的女子,此刻应该满脸的笑容。得以静静地依偎在自己心爱男子的怀中,看着月色披在两人的身上,多惬意。
只是这水面泛着的波光粼粼却让苏梦白不由地觉得胆寒。那一寸寸的银光,仿佛扎在心头的一根根银针,又仿佛在冰凉的池水中划伤自己的匕首。
可即便如此,这样的情况给她的不是什么温馨惬意,除了一阵阵的寒意和恐惧,她感觉不到其他,甚至是怀抱着她的官司棋的温度,她都感觉不到。更甚,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半空中,那个臂弯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突然抽离。
无论苏梦白的心中有多少的抗拒和不愿接受,但该来的总是会来的。官府每日都在开仓放粮,而官司棋一心想要调查的事情也越来越明朗。每天回来的时候差不多都已是半夜,每每在苏梦白的身边轻轻躺下,生怕惊醒了侧睡的人儿。可他不知,他未回来,苏梦白一刻也睡不着。
他时常不归家,自然家里都发生了些什么他也不知。
“呕……”这已经不知道是苏梦白第几次感觉口中无味而在饭桌上做出的反应了。
怎么会?难道?真的……
虽说苏梦白不是什么真正有多大本事的神医,也不是什么正宗的医毒双绝,但也读了那么多年的医书,也跟在叶合身边看了不少来来往往的病人,这病症——
难道自己真的有喜了吗?
“恭喜官夫人,你要当娘了。不过夫人身子虚,老夫就给夫人开几帖调理身子的药方。”
大夫的话一直萦绕在自己的耳中,可谁知这在别人耳中是充满了欢欣与希望的话在苏梦白听来就像一个噩耗。
这个孩子,她不想要的。也不能要的。
苏梦白像是个扯线木偶一般没魂似的摇着蒲扇,看着不远处的地下,苦苦地想着:住进这别院里也有九十多天了。她知道,她从第一次看到官司棋受了伤却要偷偷摸摸不让官家人知道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脑海中又不断浮现着那日在书房外偷听到的官司棋与门生的谈话,一百天便是大限。
她知道,她心知肚明一百天不仅仅是他们行动的大限,也会是她的大限。早就听闻官家九爷早已心有所属,正是明白早晚有一天会起祸事,才狠心决绝地和心中日日挂念的人道离别。如此一来,他成功之时,也便是休她之日。
这恍惚的思绪却被破门声惊醒,本以为是什么仇家寻上门了,却不料来人是他此时此刻最不想见的人——
叶合。
苏梦白站起身心虚地挡住了身后的药罐子,极力掩饰自己的颤抖道:“你怎么来了?”
可是叶合却仿佛早已知晓一切一样,疾步到梦白跟前,紧紧握着她的手腕厉声道:“你在做什么?”
梦白的手腕被叶合抓得生疼,可是她不敢声张,因为,她心虚。
“你究竟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啊?”说着踢翻了脚边的药罐子道:“这药,你究竟是想干嘛?”
看来,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今天匆匆忙忙又极鬼鬼祟祟地从叶家医馆里偷了药出来的事还是被百草告诉他师父了。
自己又能作何解释呢?苏梦白无奈地笑了笑:“既然你都知道了,又何必多问?”
许是看着苏梦白坚毅的目光,原本紧紧扣着她手腕的手也渐渐无力垂下,他别过脸去尽量不让自己触及到苏梦白的眼神。
那样的眼神,他不知该如何应对。
“他不爱你是吗?”过了很久很久,叶合颤巍巍地说出这句话。
他那么渴望知道答案,可是又那么害怕听见什么。
“他待我很好。是我自己的问题。”苏梦白轻飘飘地说,这番简洁精炼的话语,却不知是她酝酿了很久才说出来的,用来掩饰自己内心的虚弱。
诚然,他待她无话可说。
苏梦白看了看地上被叶合踢翻的药罐子,想要收拾一下再去重新煎一帖药。
看着苏梦白纤弱的身躯,叶合真的好想过去抱一抱她。像哥哥一样去给她安慰,可是就连那么轻微细小的一个动作,他都不能有。
他知道,她的心思全在那个叫官司棋的人身上。
何况,这会儿子,他也该回来了,若是偏生地那么不凑巧,叫他亲眼瞧见了自己的妻子被另一个男人搂在怀里,那叫个什么事。
也是因为估摸着官司棋快回来,他才没有阻止苏梦白去煎药。
被他撞见的时候,你要怎么解释?他的心里大概一直都是这么度量的。
时间那么刚刚好的十分凑巧。
苏梦白压根没想到刚经过叶合的那一阵风波,更大的风波又来了。
微微愣神的苏梦白很快就清醒过来,刚准备开口说些客套话,就被官司棋问了话:“你怎么了,生病了吗?”
官司棋温柔的话语掠过她的心房,是多么见效的一帖药剂。可是这药太腻,腻得要她的命。而她,也要不起。
“没什么大碍,喝帖药就好。”这样的语气仿佛又回到了一开始见面的时候,两人之间都没有任何的感情,两人之间除了客套就装不下别的什么,两人之间的语气一直都是那么不温不热的。
“这药味可真难闻,什么药啊?”
估摸着是因为苏梦白说话时还带着那一丝丝若有若无的微笑,官司棋也没看出什么端倪来。还是和往日一样多问了句。
“没什么,不过是帖红花什么的。”说着瞥了一眼叶合,叶合还是正襟危坐地在那喝茶,没有要拆穿她的意思,况且官司棋对于药理之事向来不通,她也就放心了。
“那我先去煎药了。”她巴不得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你可知红花是用来做什么的?”叶合依然悠然道。
“不瞒叶兄,我对药材这类倒真是没什么研究,不过梦白对医书有研究,我相信她的。”
叶合轻笑一声道:“红花是用来打胎了。”
这么一说倒真是惊住了官司棋,叶合拍了拍他的肩膀便潇洒走人了。
留在原地的官司棋除了错愕,更多的愤怒,觉得自己是被羞辱了。
他冲到厨房,一把拉起正在煎药的苏梦白,他的自尊心再也无法受他的控制,他几乎是咆哮地吼出:“为什么要这么做?那是我的孩子,你有没有问过我?”
苏梦白眼帘低垂,只是不语。
官司棋更是一把怒火烧上心头,将苏梦白拉得距离自己更近了些恶狠狠道:“做我官司棋的女人难道真就这么委屈你吗?”
猛地甩开苏梦白的手腕,过大的力度让她不禁向后倒退几步。
背对着她的人不会看到他身后的这个女子,正一手撑着桌角,一手捂着肚子,一脸痛苦。
可能只是想看看那女子作何答辩,官司棋终究还是回了头。见苏梦白脸色惨白咬着嘴唇一句话也不肯说。兀自地横抱起苏梦白向门外去了。
“你放心吧,还好送来的及时。孩子是保住了,不过梦白她身子骨弱,这么一折腾,以后得更加好生照顾她了。”王双双站在官司棋的身后安抚道。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官司棋凝视着苏梦白熟睡的惨白面容低声道。
“大概是觉得丈夫不爱她,这孩子会成为束缚你们的牵绊吧。”双双送了杯茶上来道。
官司棋不解地看了王双双一眼,她手中的那杯茶,他不知是该接还是不该接的一手夺下,闷头喝了。
“你的事我也略有耳闻,有几次梦白在这喝醉了都提起你来。尽说些傻话。也不知她是从哪里知道你心上人的事,便一直耿耿于怀。
这次看来,想必她是真真地记挂在心了吧。”
官司棋眉头微皱地轻喃着:“心上人?”
“嗯,大概是知道她不过是个替代品什么的,就一直自暴自弃吧。”
官司棋轻轻地抚着苏梦白血色欠佳的容颜宠溺而柔声道:“哪有那么多的红颜知己,哪有那么多的不舍心上人,我心中所念所想,自始至终,都是你。无其他。”
一直躺在床上醒着的人再也佯装不下去,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
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听闻官司棋所言,苏梦白这个孩子倒是心安理得地保住了,但是她也明白,这件事若是让别人知道,她定然会成为官司棋的牵绊。
“夫人,你听说了吗?回春堂的那位老大夫死了。”
这丫鬟是官司棋新带进府里照看梦白的,不过好在适合官家那边没什么大关系的新丫鬟。
丫鬟不过随口一提的民间闲话却让苏梦白心中一紧,回春堂,正是那天自己去的那家医馆,回春堂里唯一的老大夫正是那日为自己诊脉的大夫。
他死了。
她不敢去想,她害怕她一想,就想到了他。是他杀了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平生所救人数也不计其数,如今却要无故惨死。
是她的错,她是帮凶啊。
夜不能寐,同床异梦。
表面平静的夜晚却是暗藏杀机,风起云涌。
没有人知道在那个众人熟睡的夜里,官家究竟经历了怎样的一场浩劫。没有人知道那一晚,官家一夜之间究竟是怎样衰败的。没有人知道那一夜,官家究竟有多少人死于非命。
乃至许多年之后,众人在谈起二十年前官家一夜浩劫的时候,总有那么几套不同的说法。
有的人说,是官家九爷不孝,为官家遗产而弑父,但官老爷是个明眼人,早在一开始识破了官九爷的计谋,便将计就计,最后杀得官司棋措手不及。
有的人说,官家九爷是扫把星转世,害死了自己的妻儿之后悔不当初,一个暴雨倾盆的夜里猛然忆起前世今生,也祸害了官家一家。
只有这太平镇上的一户普通人家知道二十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二十年前,那的确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对峙。官九爷弑父没错,但不是为了那些虚无缥缈的遗产,而是为了不继续让官老爷谋害那些无故的乡亲去练毒人。官九爷的妻儿的确是因他而死的没错,但他的妻儿为他死的心甘情愿,那一剑是苏梦白替他挡了,一尸两命,回天无力。官九爷的确是星君转世,但不是扫把星而是司命星君夜禾。
一切只道是无缘。
人生若只如初见。
何来狂风卷花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