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如笙并没有被那道身影困扰多久，相对的他放的很开，就像他所相信的，该来的始终会来，躲也躲不开。第二日的露宿，相似的时间，相似的伙食，相似的山洞，相似的梦，同一道身影，不同的是月如笙的心态，平静而淡薄，怀念却不执着。
    三人如期到达了兀县，来来往往的人流多了不少，按照他们的计划，之后的路线基本就是一个个村镇县串联而成的，以他们的速度再过半个月就能到达安阳城，赶得不急就打算在此停留一会。
    月如笙第一次逛街是去圣岚的路上，在渊国。也是他们第一次遇上了蛊，且不说幕后之人目标是谁，单从时间上看圣岚就脱不开关系。
    他们先去买了马，兀县只能说是占了地势的先机，周围山林中动物普遍可见，偶尔也能寻到几匹好马，兀县里卖不出的，在墨城却能卖个好价钱。可好马不多，有时候几年也出不来几匹。事实上，月如笙运气向来不错，来的巧了，赶上了好马。
    “老板，怎么卖？”启明拍了拍手边的红马，问着还在自吹自擂的马场老板。
    “啊，客官，我这儿的价钱向来公道，这三匹可不是什么水货，一共…恩，给你个优惠价，五百两如何？。”老板语气谄媚，这三匹都是野马，不好驯服，墨城识货的多，可是钱却更不好赚了，三匹马能有个三百两对他都算是大收获了。
    月如笙拍了拍那匹雪白的马，摸了摸它的耳朵，对启明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待他付过了银子便一个翻身上马，“驾”马儿冲了出去。
    莫逆和启明紧接着也上了马追着月如笙而去，留下那老板看傻了眼，他这三匹可是野马，弄回来时还伤了他好些马师，怎么遇上这几个人就那么乖顺？
    这倒怪不得他那些马师，万物皆有灵，对危险的预判是与生俱来刻入灵魂的，马自然也懂得判断各种好坏。月如笙三人从气势上说倒不见得多么强大，可好歹算高手不是？杀死一匹马对他们来说和杀死前几日那些个野兔山鸡并没有区别。从灵魂深处蔓延的压迫感和普通马师当然是天差地别。简而言之，就是这三匹马懂得挑软柿子来捏。
    兀县的马场是沿着山林开的，就环境和地点来说非常不错，在周边几个县城里算是比较大的了。月如笙策马而出也能跑上一段路，直到出了马场范围这才翻身而下。启明莫逆紧随其后。
    月如笙细算过，兀县周围村镇不少，用过午膳继续赶路也不至于露宿山林，他自然不会再委屈自己，牵着马直奔天下第一楼而去。
    “客官，里面儿请嘞。”
    “三…”
    “二楼雅座。”月如笙阻止了启明几乎脱口而出的话，选了二楼的雅座。既然出来了总要知道些消息的。
    在月如笙未曾注意到的地方，掌柜偷偷用音石传了消息。
    天下第一楼红火自然不是没有道理的，起码这里头的食物都很不错，月如笙吃的很满足。上一次他只喝了些茶水，茶倒算不得好茶，可泡茶之人手艺不错，清香浓郁，茶味十足。这回月如笙依旧点了那么一壶茶，却比上一回更加清甜，好茶之人自然是希望手中的茶更好些，可月如笙偏偏不敢再喝了，两次的茶分明不是一个档次的，照他获得的消息看，天下第一楼的规矩是按照楼层不同分配不同档次的食物食材。如果，月如笙手中这壶才是二楼的标准只能说渊国那次算是他们倒霉，可如果上次的才是二楼的标准，那这又算什么？
    月如笙闻着茶香思索，却突然感觉的一丝熟悉的气息，再仔细闻了闻，‘贡品’他心中咯噔一下，这茶里掺了贡品，难怪敢称天下第一楼。
    “走！”月如笙不敢肯定自己是不是已经暴露，但是他绝对不能再在这里呆下去了。在离开乌水村的第三日就被发现这可是个大失败。就算真的暴露了，月如笙也不打算妥协，他不想回宫，谁也强迫不了他。
    三人留下银子，打算离开。却在楼梯上被拦了下来。
    “掌柜的，你这是做什么？”月如笙盯着掌柜，想从他脸上找出点什么东西以确认自己的处境。
    “大人请公子五楼一叙。”
    掌柜的面无表情，实在瞧不出东西，说话也是一板一眼的，就像…宫里的暗卫死士。可虽说是想明白了，月如笙却不想就这么妥协，“我若是不肯，你又当如何？”
    “公子莫要为难小人，小人不过是听命行事罢了。”
    双方都不愿让步，僵持着。听到二人对话的都在心头唾骂月如笙不识货，要知道去四楼虽说是难了些还是有可能办到的，五楼就不同了，那是绝大多数人只能仰望的地方，没有楼主的邀请多走上一节楼梯都会变成尸体。曾有人不怕死硬闯，一只脚才踏上去身子就开始往后仰倒，不过瞬息，便成了一具尸体。
    “带路！”最终还是月如笙妥协了，他思考过，明白在这的不会是轩辕夜，甚至不可能是皇都里那几个大人物，目的大概也就是确认下自己的行踪或是确认下自己的死活，那来的大概就是暗卫，暗卫的话，他们还是有可能逃脱的。
    五楼装潢完全是宫里的标准，富丽堂皇，金银玉石的，一尘不染的，可见平日打扫之用心。
    来人也确实如月如笙所想的那样是一名暗卫，看身形似乎是轩辕夜派来跟着他的那几个暗卫中的一个，难怪自己会被认出来，毕竟他不过是隐藏了月纹，见过的还是能认出来。
    “殿下。”暗卫行礼，毕恭毕敬的，让月如笙有了些不太好的预感。他叫月如笙没回应，又开始接着说：“陛下让奴才带话：朕会容忍你的某些行为，但记住人都有他的底线。乖乖等着朕去找你，别任性。”
    “切。”月如笙对此表示不屑，“本宫可以离开了吧？”虽说是询问，可比话语更先一步迈出的腿却完全没有询问的意思。
    话说月如笙出了天下第一楼，直接上马奔去了下一站，他不明白究竟哪里出了错，这么容易…“可恶！我就不信，你还能时时刻刻盯着我不成！”
    暗卫既然找着了人当然是暗中跟着，可月如笙哪会察觉不到，带着马也不管大街小巷的尽往人多的地方钻，一路制造了不少伤患，好在都不是特别严重。
    等到三人这样状况不断的出了兀县，暗卫也已经不见了踪影。
    “少爷…”启明似乎想说些什么，眼角不住撇向一旁的莫逆。
    因为情绪波动，月如笙倒是把莫逆忘了，就那个场景来说，也不知他想到了些什么。“想问什么，就问吧。”
    “身份。”莫逆也不客气，直来直去简洁明了。
    “我名月如笙，月国六皇子，你们圣岚的凌月皇后。”
    “目的。”
    “目的？没有。”
    莫逆点头，不再发问，沉默如斯却也让月如笙生不起怀疑之心。可他始终还是留了心眼。毕竟，信任之于他还是太过脆弱的东西。
    月如笙似乎有些杯弓蛇影了，再经过村庄城镇的虽说还是走了进去可却不敢久留，生怕轩辕夜的暗卫又从哪里出现，在有天下第一楼的地方更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他也不明白自己在躲什么，分明也不是害怕，可就是不愿意直接回去，总觉得如果就这么放弃自己就输了轩辕夜一头，原本便失了先机，难得有机会，他怎么说也不愿意放弃。
    是夜，因为月如笙不愿意入住城镇，他们又开始了露宿生涯。月如笙也知道自己还是太过任性，既然已经注定了命运，让我再任性一会儿吧，天下我帮你夺，可心，能否允许我保有一丝自我，允许我的任性。
    如果是他…一定会同意的吧。
    与此同时的腾龙殿，轩辕夜对月独酌，他收到了消息，也感受到了月如笙的无奈与不安。朕从不曾打算将你当做瓷娃娃来供养，你也有自尊有自信，朕都懂，你的任性，人之所以为人，在于他们的感情，你的任性，朕怎么忍心去扼杀。等着我，等我去找你，等我与你承诺的仗剑江湖…
    可…承诺，究竟是何时，何地，何人？
    此时的安阳城，繁华，令人向往。灯红酒绿，令人趋之若鹜。可当中的黑暗又有几人能懂？
    某个小屋中传出了断断续续的哭叫，树林中隐约的喘息声与血腥味。漫漫长夜后几不可辩的人口缩减。
    为了生存，抛弃自尊，将那不过巴掌大的心抛弃，将透明的灵魂染上污浊的色彩。所谓的幸福，也许仅仅只是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