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伦醒来的时候，还是半夜。
    地下室没有窗户，从外界透不进一丝光，空气里弥漫着地砖潮湿的味道，接触到皮肤后则变成薄薄的湿冷。被子是潮的，随着知觉渐渐恢复，艾伦感觉自己仿佛也是潮的，快要发霉了一般。坐起身，从桌上拿过那块老式怀表，借着极其暗弱的天光看了一眼，发现离早晨的训练还有四个小时。
    再睡一会吧。
    艾伦这样想着，又倒回到床上去，脑袋不轻不重地砸到了枕头上，意识渐渐清明了起来。
    白天的时候下过一场雨，使得原本就不怎么舒适的据点更加阴湿。然而被子里却很热，闷热，这一定与自己莫名其妙升高的体温有关。艾伦翻了个身，把被掀开了一角，试图利用外界的低温冷静下来，可是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燥热依旧沿着血管涌了上来，直冲到脸上，让双颊发烫。
    艾伦知道自己刚刚做梦了，但现在即使用力回想，也记不起内容了。不知为什么，心慌得厉害，好像突然有了很深的罪恶感，而这罪恶感中带着隐秘的快乐，令人战栗的快乐。
    想到这些便更加睡不着，艾伦猛地坐起身来，掀开被子，低下头，就看到睡裤已经被某个精神起来的小家伙顶起了一个小帐篷。
    ……和白天的反应一样。
    对此艾伦并没有太多的惊愕，因为所有惊愕都在白天的某个时候用完了，现在反而淡定了下来。
    白天的那场雨，来得不早也不迟，在下午最闷热的时候，给了躁动的众生当头一盆冷水。那时艾伦正从废弃的后院艰难地搬运格斗器材，两只手还没来得及腾出来捂头，全身就已经湿透了。他并不着急，因为着急也没有用，与其找个地方躲雨，还不如在雨水把器材的包装浇透以前把它们先转移到仓库里去。就在艾伦忙得不亦乐乎的时候，他感觉到身后有人。
    确切地说，他感觉到了冰凉的视线在自己背上逡巡，于是他回头。
    利威尔兵长。
    这个称呼是三秒以后才在艾伦脑海中闪过的，也就是说，从他看到利威尔到反应过来，脑袋当机了三秒。
    男人没有穿制服，甚至连领巾都意外地没有带，身上只有一件白色的衬衫，而就连这件衬衫也已经被雨水打透，约等于不存在。
    不，或许还不如不存在。
    艾伦从来都不知道，人类的身体可以有这样优美的线条。平时全副武装的兵长，除了给人以压迫感以外，总是让人联想到“单薄”“矮小”一类的词汇，只不过没人敢说出来作死。然而现在，隔着半透明的布料，能看到光滑结实的胸膛、小腹，如同百炼而成的钢，完美得让人窒息……艾伦下意识地觉得有些不礼貌，只能将目光移到旁边，可是余光又停在对方的上臂移不开——小麦色的、紧绷的质感，力与美的结合，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起阿明的图鉴上画着的，古希腊的诸神。
    “磨蹭什么呢，小鬼。”
    “啊…报告兵长，很快就搬完！”
    “先去避雨。”
    “是！……诶？”
    艾伦有点回不过神来，而面前的人只是扫了他一眼，就转过身走了。
    那时，艾伦只清楚地认识到了一件事——
    他有反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