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章八(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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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人不如自救。
天下传得最快的是流言。
如果想让一个人最快得到信息,最好的方法就是制造流言。
于是,江湖中开始出现,云氏少当家云子烨身中剧毒、生死未卜的消息。
这是云默攸想出来的权宜之计。
条件已经谈妥,风月楼却迟迟没有给出云昊川的消息,云默攸及云隐难免会怀疑风月楼知道些内幕的真实性。
尤其是近些天,明里暗里都有不少风月楼的人在隐晦的打探某些消息,这点就更值得怀疑了。
云默攸对自己这个哥哥也算是比较了解的。
大智慧不多,小聪明不少。虽然时常缺心眼,但也有时爱疑心。熟悉一个人的时候毫无戒心,不熟悉一个人的时候绝不轻信。
照风月楼最近的行动看来,柳爷于云昊川而言,显然更接近后者。
所以,就算从柳爷那里得到某种帮助使他得以隐藏行踪免于和云子烨见面,云昊川还是很聪明的或者仅只是下意识的,同时回避了柳爷的眼线。
因此,云默攸自己赌了一把。
赌云昊川对自己的情谊。
得到消息,只要云昊川对“云默攸”还有一点点在意,就一定不会无动于衷。
如果云昊川因为流言动摇了,就一定会露出破绽。
前提条件是,云昊川必须对云默攸“在意”。
要是云昊川压根不在意的话,云默攸觉得自己就该伤心了。
倒没有想过,天下流言传的再快,也有传达不到的可能。
例如地方太偏。
再例如人烟渺渺。
谁都不会料到,云昊川会陷入那样的困境。
连云昊川自己也没有想到。
究其根源,云昊川不小心忘了自己有点不算很严重的路痴并且他对风月城尤其是风月城周边的环境一点都不熟悉。
当初在风月城一个人到处奔波着找工作的时候还是从大杂院里出来一点一点死记住自己走过的路才没有走丢的。
这次不告而别,云昊川下了很大的决心。
他自认智商没有一百八,却也不是二百五。
柳爷的精明大概是刻在骨子里的,没什么看人眼光的云昊川都能感觉到他若有所图——对一个人再怎么感到有趣,也不可能放弃原来已经到手的利益去相助……云昊川和柳爷之间一没交情二非友人三不过萍水相逢,云昊川甚至在柳爷手下闹过事,没才情没才艺没才能,想自欺欺人说柳爷是爱才心切都说服不了自己,云昊川又怎么会傻傻的相信柳爷仅仅因为觉得自己有趣就可以既往不咎的帮助自己?
何况柳爷交代乔掌柜所谓的“照顾”,云昊川已经真真切切的感到了其中监视的成分在。
那个“照顾”,“照顾”得太过“无微不至”了。
无功不受禄。
这个道理云昊川不可能不懂。
刚开始只是有点疑惑,在欢喜楼呆了一天之后,云昊川的疑惑就变成了怀疑。
先是两个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小厮总会有一个待在云昊川所住的小院寸步不离;然后是云昊川饭后想去散个步消化消化,被阻止了;接着云昊川说想到处走走被拒绝了;后来夜不成寐,云昊川趁着月色走出小院溜达被敏锐的小厮请了回去休息。
初时,云昊川还能勉强说服自己是乔掌柜不喜欢自己对自己有戒心所致,深入思考了之后,就不得不承认这之中大有文章了。
谁让那些天的云昊川什么事情都没有,就是能发呆的时间变多了呢?
无所事事的人最容易胡思乱想。
云昊川想出了一些问题,并很快为这些还没有得到解答的问题找到了应对方法。
——三十六计,走为上。
但贸贸然走,肯定不行;明白着跟人说自己要走,也大多数行不通——他还欠了柳爷一个不算小的人情,就算乔掌柜明摆着不待见他,也一定会顾忌柳爷的面子……想到柳爷答应帮他提出来的条件,云昊川不认为对方会那么轻易放自己走。
于是,云昊川表面很平静的装出“随遇而安”的模样。
他想,一个人的戒心总会有松懈的时候。
就是没有想到,不过三天而已,乔掌柜那么快就放松了戒备。
云昊川怎么知道戒备放松了?这个很简单——第三天的时候,两个小厮同时离开了他住的小院大概三个多小时,没有另外的人接替。
当时,云昊川就已经可以一个人走,毕竟欢喜楼的后门离小院不是很远,但他不知道那两个人是不是在试探他,怕自己一出了门口就被人警觉的逮回来——他不知道自己这样一无是处的人留着有什么用,或许仅仅为了柳爷那个条件——尽管那个条件在云昊川看来更像个恶劣的玩笑话——云昊川觉得自己没必要以身试险。
所以,第二天,他主动提出一个人走走的要求。
居然就成了。
以前在电视、小说上都有看过古人如何如何的神通广大,尤其是有钱有势的古人简直神通到逆天,云昊川不知道这里是不是也一样,但按照柳爷谈话中隐约透露出的蛛丝马迹,云昊川猜测不管风月楼还是欢喜楼都还是有些神通的……还有不知道是不是还在找“云昊川”的云氏一族……云默攸和云翳。
所以,云昊川没有傻傻的,出了门就毫无防备的离开。
他先是找了个隐秘的地方,摸出了之前柳爷给他易容撕下来随手塞到自己怀里的人皮面具戴上。
在他一个人闷在房里打发时间的时候,他就已经在那副人皮面具上做了些手脚——用毛笔在鼻子脸颊的位置添了十几粒大大小小的麻子,不是很高明的做法,但足以让原来的人脸改头换面。
接着把这些时日不知何故长得疯狂已经及肩的半长黑发抓起来,绾了个简陋的还有点丑的发髻。
随后,云昊川把身上的外袍脱下拿了去典当——衣服都是乔掌柜让人准备的,乔掌柜是个大方的人,准备的衣服料子实在不差,单单一件袍子就换了二十两银子——好吧,会觉得二十两银子很多是因为作为一个现代人的云昊川从来就没见过一整块的银,二十两都快有半斤了——迎着典当行掌柜疑惑的眼神,云昊川就淡淡解释自己是家道中落,才会拿衣服典当,还很镇定的问人要了一套料子差了很多、至少穿上还算过得去的衣服换上,很干脆的把剩下的外衣也给当了,就留下贴身的亵衣穿着——防止自己皮肤直接接触那身不确定是不是真的纯棉的衣服会让他再次起红疹。
已经将自己改装的面目全非的云昊川,带着点惬意、悠哉及重获自由的轻松,晃悠着就出了风月城的城门。
风月城不算很大,但风月城也绝不小,云昊川清早离开欢喜楼,到黄昏的时候才走到城门——其中不排除他不认路的原因。
起先,他想买匹马一路骑出去的,可很自知之明的想到,自己压根不会骑马,云昊川想买辆破一点的马车代步,摸摸口袋,想到自己也就那么点身家,这里的马车说不准就是现代的宝马,买不买得起不说,买了之后是否只能喝风度日才是真正该考虑的问题。
各种斟酌之后,云昊川只能徒步了。
他不是没想过顶着现在这张脸皮在风月城攒足旅费再开始旅程,转念想到,这城里目前至少有三帮子人在找自己行踪,便很果断的掐灭了这个念头。
纸包不住火,尤其这张脸还是柳爷亲自做的,脸的主人就就在柳爷身边,就算现在被自己几滴墨水改了个面目全非,也不能排除被发现的可能。
何况,云昊川不可能整天整天带着这脸皮不揭下来。
综合各方面的考量,云昊川毅然离开了风月城。
走出城门的时候,云昊川想得还是很简单的。
路上还有或缓或急、或单或群、或东或西各方前行的人,其中不乏与他一般徒步而行的人,想来,跟着道路走,肯定能走到人家,遇到了,天黑时还是能有个地方落脚的,也许人家会觉得不敢收留陌生人,但自己带着的这张脸皮还算可人,加之有钱能使鬼推磨……应该不是很大问题。
一边想着,一边摸摸怀里揣着份量不算轻的钱袋,云昊川心里难免生出些豪情——有驴友算什么?徒步旅行算什么?不带驴友徒步在古人地盘上旅行才叫**!
但是,现代人有句话说的很对: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不幸就不幸在,云昊川选了最大的那条路走。
出城之前,云昊川想到了很多,偏偏没有想到出城之后该何去何从。
走大路是好的,光明、平坦、交通方便。
但这是相对现代而言,还是相对在一座城里而言。
出了城,大路往往是联通两座城市的干道,现代人叫国道,古代人叫官道,其周围一般不设住家,有住家最近的也会在几公里之外,或者隔个几十里路会有官府设立的驿站、私人设立的客栈供赶路累了的人歇歇脚……问题是,云昊川一个人,两条腿,黄昏走到天黑,这短短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不可能走出几十里。
等云昊川发现这个问题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黑了。
没有路灯,唯一的照明是天边缺了一点的弦月及满天渐次明亮起来的繁星。
空旷的道路上还有各种虫鸣,算不上寂静,但远方的山影树影就没那么亲切了——云昊川怎么看怎么觉得那像个伺机而动的妖怪。
恐惧这东西,只要稍微冒头,就会变得没完没了。
云昊川深知这个道理,一边强忍着继续走,一边死命的想让自己想些高兴的事分散一下注意力——这时候回头已经来不及了。
可他越是努力回想,越是想不起有什么值得自己开心的事情。
更悲催的是,他想起了一个小时候大人吓唬小孩的玩笑话:不要走夜路,夜路容易撞鬼。
随之衍生而来的就是少年时跟两个朋友心血来潮走夜路的记忆。
重点不在走夜路,而是走夜路时说的话——还是云昊川自己说的话。
那时候云昊川很二很无畏,同行之一是个女生,带起话头的是男性朋友,他说的就是那句吓唬小孩的玩笑话。
女生很胆小,被吓得哇哇叫,从前面一下子窜到后面,把两个男生使劲往前推做挡箭牌,云昊川起了坏心,来了一句“在后面会被鬼追”,女生再次被吓到,挤到两人之间,结果云昊川很欠抽的加了一句“跑中间万一从上面来就前后跑不掉了”……理所当然的换来抓狂了的女生一顿胖揍。
因为这件事,云昊川整个中学生涯都没有交到过女朋友——虽然他到现在也没有过就是了。
放在往常,这件事其实也算是一段很有意思能引人发笑的回忆。
杯具就杯具在,云昊川现在正走着夜路。
更杯具的就是,随着年龄增长,唯物主义思想浸润时间越长,有些人反而越来越不确定鬼怪不存在这一命题的准确性。
云昊川就属于那个“有些人”的范畴。
尤其在经历了所谓“穿越”人还在不知道哪段时间古代的当下。
“穿越时空”这东西,云昊川是知道的,科学上也在不断的做出各种各样的解答及尝试,但一直没有答案。
理论上是提出了“黑洞”、“白洞”及更微观的“虫洞”概念,但没有一个能达到穿越时空的条件。
让云昊川来解释自己“穿越”的原因,他更倾向于用两个字来总结——闹鬼。
人们无法解释的东西都习惯用“闹鬼”两个字来总结,云昊川想不出来原因,很自然就引用了这样的答案来给自己解释,所以,很自然的,他对现在情况感觉更恐怖了。
遇到恐惧,逃跑是每个人的本能。
云昊川下意识越走越快,不知不觉变成了没命的奔跑。
夜色很深沉,云昊川有点慌不择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遇上了岔路,脚下的道路事越来越窄,从大马路变成了羊肠小道。
实在跑不动,扶着膝盖停下来喘息半天,云昊川抬头,发现自己居然跑到了一个林子边沿。
林子里面黑黝黝是,林叶沙沙作响,有几分风声鹤唳的派头。
令云昊川觉得更吓人的是,黑黝黝的林子里隐约透出些光亮来。
那光亮,摇摇曳曳,把林子衬得影影栋栋,平添鬼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