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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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侯的府邸就坐落在洛阳城中西南方位,依傍着景阳离宫而建,气势磅礴,俨然便是整个洛阳之主的气度。府中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即使站在围墙之外,也能感受其中灵秀华美。
侯府外街一大早已被打扫得纤尘不染,落马石当道,大冕祖皇帝御赐,文官下轿,武官下马,即使冷心岩身为大冕嫡系皇族,也是不得例外。
翻身下马,冷心岩傲然而立,黑眸熠熠,少年贵胄风华无双。
“王爷,知玄先去通传,请王爷稍待片刻。”知玄一手拉住两匹骏马,向冷心岩低声禀告了一句,径直向侯府正门走去。
冷心岩微微活动颠簸了一夜的身体,四处望去,时间尚早,洛阳城刚刚从沉睡中醒来,可惜东陵府邸威严难近,此处却是十分冷清的。
静谧之中,忽然有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传来,冷心岩回头望去,是一抹玄衣,缓缓而来,出现在清晨这尚未散去的薄雾之中。
“阁下……”犹疑之中,那人已经走得近了,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黑衣乌冠,沉稳如山峦,面容俊毅,但双眉却是紧蹙。
冷心岩心中微怔,一时不知该如何对那人说话。
那人的眼瞳沉如古井,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波澜,直视着冷心岩,片刻,忽然旋身下拜:“拜见瑜王殿下。”
冷心岩赶忙去扶:“快请起。”
那人站起,微微展露笑容,冰消雪融般,几乎让人神迷梦醉。只是他的眼睛,依旧让人无法捉摸,黑得深沉,无波无痕。
想起知玄先前所说,冷心岩也报以同样眩目的笑容:“阁下可是东陵陌东陵公子?”
“是。”东陵陌应道,“昨夜忙于查案,清晨才归,想不到遇上王爷。”
冷心岩点了点头,却又疑惑:“你怎知我是瑜王?”
“麒麟纹。”
冷心岩的袖口内侧,正用金线纹了一只麒麟。皇族之中,也只有与天子同胞的瑜王才敢用如此图纹。只是连这般细微之处都能如此快速得觉察,冷心岩不得不在心底叹服。“陌兄果然细心。”
东陵陌嘴角微扬:“王爷过奖。”
两人正在说话,知玄已经持着令牌进入侯府了。洛阳侯东陵宇听闻冷心岩已到门前,立刻吩咐大开府门,自己则带着一班家仆亲自出迎,风风火火得涌了出来。
“东陵宇见过瑜王爷。”四十多岁的东陵宇身材矮胖,面如满月,如果不是从那依稀的眉目中能看出他和东陵陌的相似,真正难以想象东陵陌是这人的儿子。“不知王爷来得如此迅速,东陵宇迎接来迟,万望恕罪。”
冷心岩表面依然彬彬有礼,淡然道:“不妨,是本王唐突,侯爷不必如此。”
东陵宇抬起脸,赔笑看着眼前的少年王爷,有些谄媚的嘴脸,叫冷心岩好不反感:“王爷先请入府,在下立刻命人备宴接风。”
一大早备什么宴!冷心岩忍不住腹诽,不动声色得瞟了身边的东陵陌一眼,他依旧长身玉立,似乎对父亲的这般模样已经习以为常。冷心岩干笑一声,道:“时间尚早,不必备宴了吧。”
“这,这怎么行?”东陵宇努力挺直腰杆,却还是比冷心岩矮上一截,“怠慢了王爷,岂不是罪过?”
冷心岩泠泠一笑,如雪初霁,成功让东陵宇闭了嘴:“一杯清茶即可。对了,我与陌兄一见如故,不如,请陌兄相陪可否?”
东陵陌望了父亲一眼,见他不断向自己使眼色,微皱了一下眉,黑眸深沉:“恭敬不如从命,王爷请。”
冷心岩随着东陵陌进入洛阳侯府,转过富丽堂皇的前院,入正厅坐下。两人一路交谈,风雅婉转,东陵宇一句话也插不上,只好讪笑着紧紧跟着,完全摸不清这少年王爷的脾性。
刚刚坐定,便有仆从端来茶水。清香扑鼻的茶,盛在精致光滑的瓷器之中,玉洁冰清,相得益彰。
冷心岩轻啜了一口茶,目光流转,染着几分疑惑:“好茶,只是这茶味甚是特别,似乎,有酒意?”
“这……”东陵陌面露迟疑。“是掺了些许酒。”
“哦?”
这时东陵宇终于有机会插入话题了,见东陵陌支支吾吾,便自顾接了话头:“王爷有所不知,这茶中,掺了些许的牡丹酿。”
“这?”冷心岩又品了一口茶,风味独特,确乎带着几分牡丹的气息,“倒是闻所未闻。”
“牡丹是洛阳一绝,取开在月圆之夜的牡丹,配合酒曲以及这地底温泉水,便可做成最上品的牡丹酿。牡丹酿酒味清淡甘甜,掺入这云南来的极品普洱,确实是别有一番风味呢。”东陵宇略带得意地解释道,“这是犬子想出的法子,这牡丹酿还是他亲手所酿呢。”
冷心岩把目光转向东陵陌,东陵陌即刻躲开了他的视线。
东陵宇觉察出冷心岩的不解,急忙解释道:“哦哦,王爷误会了,并非是陌儿,是在下的幼子。”
“玉无瑕尘不染,知逸无踪东陵晚。”冷心岩低声念道,“如此人物,侯爷何不让二公子出来一见?”
东陵陌听得此言,脸色微微一变,即刻开口道:“王爷,舍弟体弱多病,不敢惊扰王爷,还是……”
“哎,要见的,要见的。”东陵宇打断了长子的劝阻,笑眯眯得对冷心岩说道,“王爷稍等,我即刻派人去找晚儿。”
“爹!”东陵陌眼中一寒,似有杀意在一瞬弥漫。
冷心岩看在眼中,忍不住问道:“陌兄似乎不愿本王见到令弟?”
东陵陌见事已至此,倒也不再坚持,微微一笑,黑眸更是深如幽泉:“王爷莫要误会,终是会见到的,只是怕舍弟拂了王爷的兴致。”
“怎会?”
话音刚落,便有一袭白衣,出现在冷心岩视线所及。
飘然若雪,淡如云烟,风华无双,美玉无瑕。
“东陵晚见过王爷。”声如碎玉,白衣翩翩,抬眸。
一眼,忘弃尘寰。
冷心岩在一刹那停滞了思维,一瞬不瞬地对视着那双望过来的眼瞳。红尘茫茫,天地广大,而他的心却在这一刻超脱一切之外,只向着这唯一一处。浮华俗世,皆是幻影,软红十丈,都比不过这一眼情衷,金风玉露,相逢此间。
“咳咳。”东陵陌在一旁轻咳,这才唤回了冷心岩的神智。
“哦,呃……”冷心岩本想同对东陵陌一般,称呼一声晚兄,可见东陵晚不过和自己差不多的年纪,又不知怎么开口,“二公子似乎……”
东陵晚的瞳色不似其兄那么深,浅浅的如琉璃般清澈分明,定定地望过来,森森秋水,恍然动人:“王爷不必疑惑,晚是提前了成人礼,是以已有取字。”
一下子便看穿了冷心岩的心思,冷心岩脸上微热,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借以掩饰自己的失态:“原来如此,那么,本王便唤一声雪落,雪落年纪几何?”
东陵晚停顿片刻,又望向他的兄长。东陵陌神色一黯,道:“舍弟年方十六。”
“原来竟比本王还小一岁。”冷心岩笑着说道,几次对上东陵晚那平静纯粹的眼瞳,却不知为何,落荒而逃。
东陵陌见此情形,不动声色地上前,掩在了东陵晚身前,向着冷心岩微微一笑:“王爷,舍弟身体羸弱,不常出府,恐怕冲撞王爷,请王爷恕罪,让他先行告退,由在下为王爷作陪。”
冷心岩心中疑窦丛生,却又找不到症结所在,只好讪笑道:“既然雪落身体不适,还是快去歇着吧,不必在意本王。”
东陵陌回头向东陵晚点了点头,又回转过来:“那就由在下为王爷引路,先在府中下榻,也正好由在下为王爷讲一讲这案子最近的进展。”
冷心岩神色一肃:“如此正好。”
东陵陌便引着冷心岩向后邸走去,东陵晚站在原地,定定得望着两人,忽然双眉微蹙,几分难抑的痛苦,化入那一双美眸之中。
“大哥。”
声音微颤,东陵晚哀然而立,单薄的身影似随时会消散风中。
东陵陌即刻转身,关切地问:“怎么了,身体不舒服?”瞳眸相对,两人之间微妙的情愫,落入冷心岩的眼中。
东陵晚微微动容,略显苍白的面庞,点染那一汪秋水似的眸,半晌,却终究只是哀然一笑:“无事,请大哥和王爷多加小心。”
只是这一笑,却成了冷心岩从此魂梦牵萦了一生的魔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