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最前面，这是小墨写的为数很少的言情，想和大家分享，不过由于当时为了参加比赛曾经发在**网上，由于是用别的笔名，特此说明，本来小墨想把那边删掉，发现不能删，，嘤嘤。。
    【1】
    ——你在哪里？
    是在角落里抱着娃娃哭泣还是望着灿烂的霞光失神？
    朋友握住你的手的时候，是否会想要流泪？
    是否觉得孤独，是否觉得疯狂？
    看到的这一些人，他们是否对你真心微笑，是否用力的抓住了你？
    和他们去了什么地方，说了什么笑话，看了什么电影？
    走在街道上，是否会像以前一样踩着自己的影子？
    会不会因为一个公交站牌而伫立？
    会不会因为寒冷的风而驻足？
    听到了什么开心的、痛苦的话语？
    遇见了什么一辈子珍惜的人？
    难过时想要对着我说什么？
    心动时还会不会与我相关？
    ——你在哪里？
    ——在做些什么？
    ——喜欢什么？
    ——梦想着什么？
    ——又爱着什么？”
    【2】
    喜欢云卷云舒的午后，像棉花糖一样柔软、像馒头一样暖和的云朵，看着那样开阔的天空，觉得自己的眉目也清扬起来。
    喜欢今天看到的电影。
    喜欢街道终于开了一家崭新的书店。
    喜欢午饭时间食堂大婶的微笑。
    喜欢同学收到了寄来的明信片那怀念的模样。
    喜欢默默的站在天台上，感受风吹过的痕迹。
    小风。
    喜欢，比喜欢那些更要喜欢你。
    【3】
    邵莳新非常喜欢圆形，喜欢购物，喜欢闪闪发亮的玻璃制品，喜欢养鱼，喜欢跳舞……我一直用着我的眼睛仔细的瞧着她，在她的身后，在她对别人娇俏的微笑时，在一切时候，认真的、谨慎的看着她。
    我似乎了解她比了解自己更甚。
    从我和她相遇的时刻，我就知道，她不是一只可以放于掌心呵护的蝴蝶，难以掌控，难以揣测。在我那淡淡的印象里，邵莳新总是像一株亮丽的植物，将自己最光鲜的一面展示出来，无论是多么无理的要求、多么无情的态度，一旦她无措的捂住自己的脑袋忏悔时，我总是如同泄了气一般，似乎什么过分的话语都是对她的一种伤害。
    “小风？……是我……是……我做了让小风难过的事吗？……”
    “小风，会永远是我的吧？”
    “小风，我一点都不害怕，你瞧，我都没有哭！喏……”
    “纪莳风，你是不是管的太多啊……！”
    我一直认为我很了解她，其实我有时候会很茫然，我不知道邵莳新究竟要的是什么，她整日的不羁的生活，有时候我会很怖畏，好像属于我的东西从一开始都不属于我，而只是我的幻觉罢了。我看着桌子上邵莳新刚买的鱼缸，玻璃鱼缸上有邵莳新用红色记号笔写的“阿莳”，那样张狂的字，那么大的一个鱼缸，可是邵莳新偏偏只往里面装了一条红尾鱼。
    我还记得她的笑颜，她说：“小风，你看这是什么鱼？”
    “金鱼？”
    “切！小风你是不是只知道有金鱼啊……”莳新嘿嘿的笑着。“这是食人鱼！”
    “啊？”
    “所以它才孤独的在这个大鱼缸里啊……”
    “喂！邵莳新不要在家里养这种恐怖的鱼！——”
    “哈哈，小风，骗你的啦，哪有食人鱼长这样的啊？果然是鱼种白痴……对了，小风，不要叫我邵莳新，叫莳新姐姐……”
    “不要！”
    “我比你大诶……”
    那时候的邵莳新依旧在看鱼缸里欢快游动的红尾鱼，而我却静静的看着她……
    那个身影早已模糊，于我而言，她总是出现了又消失，或许她根本就不曾出现，一切只是我的幻觉，说过的话，愉快的笑声，都只是时光编织的梦境，一旦我醒来，就什么都没有了。
    邵莳新老是说她是姐姐。
    姐姐就是走在我的人生前面，老了死了，都会在我的前面的人。
    无论我多么抗拒，多么痛苦，她都会先一步离开我，留下孤单予我。
    当我步履蹒跚时，不再会有人同我一起互相扶持……
    ——这让我很害怕时光。
    从未这样害怕过。
    我第一次见到莳新，是在孤儿院的院子里，那个荡秋千的少女，她剪水般的瞳子，平静的望着我，而我刚刚被送到那里，也是一脸的平静。
    本来以为这样温柔的少女会在秋千上含蓄的笑，会有微风卷起她迷人的裙裾，会有阳光洒在她白皙的小脸上。而邵莳新却不是，我看见她在荡到最高处时，眼神很飘渺，的确有微风吹起她的裙子，也有阳光抚摸着她的脸，可是她却从最高处松开双手跌了下来——
    “啊——”女孩子大声的叫喊在我耳边，我却没有去接她，只是静静的望着那张无畏的脸。
    少女重重跌落在草地上，不过却没有哭，她颤抖着爬起来，直直望着我，声音软绵绵的，质问着。
    “你为什么……”
    “下面是草地。”
    “可我是女孩子啊！——知不知道女孩子更容易觉得很痛！”
    “你很开心。”
    “哈？”
    “飞翔的感觉。开心。”
    “喂！你怎么老是说话这么少……虽然说……好吧……是有点开心啊……可是我是女孩子啊……”莳新腼腆的挠挠头。
    “我知道。”看着那张毅然的小脸，我淡淡笑了。
    “你叫什么名字？是新来的吗？……”莳新顺势躺在草地上，她指了指身边，我没有动，只是默默站在那里。她却是不在意，依旧热情的说：“我叫邵新。”
    “风。我叫风。”
    “是这飘渺自由的‘风’吗？”
    “自由？”
    “就是我们最渴望的东西……整天在这里，得不到疼爱，得不到呵护，什么也没有的日子，自由就是能够给你希望，让你不哭的东西，在黑暗里前行不害怕的东西，被人辱骂不心痛的东西，被欺负不难过的东西……”莳新的声音的越来越小。
    我默默伸出手去擦莳新的脸，那张脸甚是干燥，在阳光下显得分外平静，可是我的手不停的擦，好像莳新的脸上有好多的眼泪，模糊了她的样貌，可是我却清楚的知道，我的手异常的干燥，根本什么都没有。
    “小风！”莳新没有打掉我的手，只是看着我。
    “嗯。”
    “如果下一次我从秋千上掉下来，你会不会来救我？”
    “不会。”
    “啊？！小风！！！”莳新看似很生气。“怎么可以这样！”
    “不会。但是我会从秋千上跳下来。和你一起，嗯，一起。”
    “哈哈……可爱的小风！快，叫一声姐姐！”莳新从草地上爬起来，向我跑来，作势想把手上的泥巴弄到我的身上。
    “邵新！！——”我马上躲开她，“别这个样子！……”
    “小风也有害怕的时候啊……叫声姐姐吧！”莳新笑的愈发灿烂，朝着我奔来。
    “不要！”
    “吔！小风怎么可以这样……小气！……”
    莳新跑在我的身后，我也是不留余力的向前跑着，踩在温软的草地上，我和莳新一起跑向地平线的地方，看似在不停追逐，我却是在每次莳新快远去的时候放慢速度，这样一前一后的跑着，侧过头，我看着邵莳新的倔强的小脸，想起来从秋千上跌下的那个少女的脸。
    ——邵新姐姐。
    ——和你一起。
    ——不会让你孤单的。
    【4】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的。数着从叶子上滴落的雨水，一堂无聊的课临近尾声，女生埋着头，在乱七八糟的草稿纸上写着大大小小的x、y……
    老师啰啰嗦嗦的布置了作业，便退出了教室，女生也开始默默的收拾课本，她瞥了一眼雾蒙蒙的窗子，看着雨势挺大，想了一会，又将草稿纸拿出来，安安稳稳的坐在那里。
    “小优不回家吗？”
    “是云绪啊！……不了，我等雨小些了回家。”
    “可是小优的家挺远的啊？要我送你吗？”
    “不用了！云绪的家不是和我方向相反吗？我在这里等等就好了，看，今天留的作业这么多，看我做不完就别回家了，哈哈……你快走吧！”
    云绪也不多言便离去了，小优一个人在稿纸上随意乱画着，时间过得令人毫无知觉，看着丝毫不见消停的雨，小优蹙起好看的眉，脱掉外套裹在头上。
    “看来还是得冒雨回去啊……”
    一个人走在寂静的走廊，小优穿过教学楼大厅，抱着脑袋就想要往雨里冲，可是看见一个颀长的背影，瘦削又孤寂。
    那是一个少年的背影。
    少年一直看着不停的雨水，面目淡然，他缓缓伸出自己的手，任着雨水打在手上，他的头一直低着，一动不动的，小优也就那么一动不动的站在他的身后，本来想要闯进雨里，却是停了下来。
    等了好久，少年似是回过神来，望了望远处，便平静的走进雨里，雨水微凉又绵密，不一会儿便再也看不见他了。
    小优看着那个逐渐消失的背影，撇撇嘴也想往雨里冲，却瞧见少年站立的地方，静静躺着一把伞。
    为什么他有伞却还是要这样？
    小优默默拾起伞，撑开，伞柄上贴着钢笔写的飘逸的小字。
    ——纪莳风。
    “纪莳风……”
    小优本想打着这把伞，可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是叹了口气，将伞放在书包里，自己高举着外套，跑入模糊的雨幕中……
    回到家时，小优已被雨水淋得湿透，刘海也成了一绺一绺的。顾不得拢拢，小优便匆匆进了房间，疲惫的躺在大床上。小优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仿佛记忆被掏空了，连点儿风景也没留下。
    闭上眼睛，可以听见风吹打窗子的声音，厨房里叮叮咚咚的声音，电视里爱情剧缠绵悱恻的声音。
    忽然感到心绪宁静，小优的嘴角浮起淡淡的笑容。
    想起书包里的那把伞，小优缓缓从床上爬起来，看着伞柄上的小字，小优又想起了那个压抑的背影。
    “沈优侑——快点出来吃饭！——”
    母亲叫唤的声音传来，小优应了下，摆摆头，将伞放进了柜子里。
    每天吃着香喷喷的菜，看着眉目温柔的母亲。
    每天坐在冒着热气的饭桌前，听着父亲侃侃而谈，听着母亲唠唠叨叨。
    这种感觉似乎很奇妙。
    眼神空洞无物，但是思绪早不知道飘到了哪里。
    小优莞尔，连吃了几口饭，才压下了那阵心慌的感觉。
    ——呐，纪莳风。
    【5】
    我很痛苦。
    邵莳新又不见了。丝毫不顾虑我在担心她，她去了哪里，在做什么，我都毫不知情。
    不再被她需要。
    看着空荡荡的屋子，鱼缸里缓慢游动的红尾鱼，沾满雨水的玻璃窗……
    身上浸湿的衣服似乎因为雨水的蒸发吸走了身体更多的热量。
    丢掉了邵莳新买的伞，突然发现自己都不曾拥有一件莳新的礼物。
    我叹了口气，脱掉了湿掉的衣服，赤着上身进了厨房，找到中午留下的冷掉的米饭，不知道是不是赌气的心在作祟，没有放进微波炉里热，就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越吃越快，感到过分的寒冷的天气，身体在微微颤抖，胃也不舒服起来，一下子失去所有力量，我瘫软的躺在沙发上。
    可是眼神却一直没有离开鱼缸里的那条鱼。
    “你好，我是邵莳新！现在我不在，有什么事情请联系小风吧！sorry……”
    “请问是邵小姐吗？我是心理医生余列。你预约的时间为明天的下午三点！我将在诊所等候你。”
    电话答录机还在不停的响。
    为什么，还是忘不掉？
    “邵新姐姐……”拳头越攒越紧。
    【6】
    洁白的房间里，乳白色的窗帘，上面纹着淡淡的梨花。一旁的桌子上摆着一个插满栀子花的花瓶，书架上的书整齐的堆叠着，整个屋子里弥散着一股优雅的馨香。
    一个穿着蓝色条纹衬衫的男人和红色裙子的女人静静的对坐。
    “你现在看到了什么？”男人声音低沉而安心。
    “火，好大的火……阿莳，阿莳……”女人面容精致却表情痛苦。
    “莳新小姐，冷静，你想想，阿莳为什么在火里？”
    “救救他。阿莳，不该死，不该死……”女人答非所问，男人听到她的话显然一怔，但仍然执着的循循善诱。
    “救他。会救他的，只不过阿莳是谁，为什么会在火里呢？”
    “阿莳？阿莳？在火里？……不，他不会的，不会在里面的！他不会抛下我的……”女人疯狂反驳起来。“阿莳那么爱我，怎么会死？”
    男子余列叹了口气，看着邵莳新痛苦的脸，陷入了深思。
    这已经不知道是多少次治疗了，可是邵莳新总是无法走出心结。
    到底那个叫“阿莳”的人是谁？
    慢慢的，邵莳新开始安静下来。余列在收拾桌子，莳新醒来的时候就见到他忙碌的背影。
    “余医生。”
    “嗯？你醒了？”
    “可能最近不会再来了……这段时间麻烦您了。”
    “莳新小姐太客气了，不过，没有帮到你，我很抱歉……”
    莳新摇摇头，提着包包出了房间。
    她知道，余列是个好医生。
    她知道，余列只是想帮她。
    她知道，自从季千莳死了，她就不应该存在了。
    她知道，自己根本不能好好的、幸福的活下去。
    她知道，阿莳在等她，他很孤独。
    莳新不知道为什么胸口一阵疼痛，想起前几天才去过医院，不禁露出戚戚的笑容。
    阿莳。
    ——我一直很想你，你知不知道？
    【7】
    第二次遇见纪莳风，真的让人惊喜。
    小优每天看见那把伞，想起那个忧郁的背影，就默默的叹气起来。本来以为再也不会见到他了。
    可是小优却在收发室里见到了他。
    是他——纪莳风。
    她站在莳风的身后，只见到莳风不停的翻找着写着自己班级号码的大邮箱，在一堆明信片和信件中翻找着，一遍又一遍。
    “同学！……你是要找信吗？”小优深吸一口气，朝着纪莳风说道。
    “……”莳风却是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作声。
    “同学，我是收发室的代理管理员。如果你要找最新的信的话，恐怕得等等，新的还没放进去呢！”
    不等小优说什么，莳风一手抢过她指着的信件，急切的寻找起来。
    “没有……”
    “啊？同学，你还好吗？”
    “没有了……”
    见到这样无助的纪莳风，小优突然有些手足无措，也不便怪他鲁莽的行为将信件弄的一团乱。
    “同学，你……”
    莳风一把推开小优，磕在桌角，小优干净的小脸上露出细微的痛苦，却忍了下去。
    跑出几步的莳风却是突然回过头，看着小优那张坚韧的小脸。微张着嘴，想着什么，说道：“我叫纪莳风，你叫什么？”
    “哈？”小优似是没有料到莳风的去而复返。只看到莳风认真的盯着她，等待着她的回复。
    突然感到分外喜悦……
    “我叫沈优侑。”
    你可以叫我小优。
    【8】
    我遇到沈优侑的时候正在找莳新姐姐的信，莳新已经好久没回家了，也一点音讯不留，对于小优，第一眼就让我想起了莳新，那个跌下秋千却不哭的少女，小优也是，明明被我失手推到桌角，却仍是忍着痛苦，不动声色。
    突然，我发现，坚持不懈如我，也在不停地追寻中疲累了。
    我开始把眼光从这个狭隘的世界放到更深远的地方。
    我认识了一个叫沈优侑的人。
    小优就像一株忍冬花，眉目间竟是让人难以企及的坚强。
    她总是守在收发室里，认真的把每个班级老师的信件装好，无论课业多么繁忙。
    小优朝着来人总会含蓄的微笑，一双笑眼甚是可爱。
    我也开始习惯去收发室，每天都在那里疯狂的翻找信件，小优也不恼我。
    偶尔小优会与我聊天，她喜欢集邮，说是看见信封上的邮票会觉得心里喜悦，我告诉她，如果有我的信，她可以取走那张邮票。我还记得小优开心的笑起来，似乎很惊奇，我却是苦涩的笑着。
    莳新早就不再回来了，她根本没想过告诉我她的去处。
    那所谓的信件也是不可能收到吧。
    不过小优从来没有问过我我究竟在找什么信，只是俏皮的给我说着一个又一个故事，她最喜欢讲希腊神话，有一次提到欧律狄克和俄尔浦斯，她的眼里盈满了幽光。
    “可怜的俄尔浦斯，如果他没有回头看他的妻子，欧律狄克也不会变成石像了……”
    “大概是因为不够爱欧律狄克，俄尔浦斯才会忍不住回头吧。”我忍不住说道，只看见小优很惊讶的望着我，我倏然有些拘谨，“爱情本来就难以圆满。”
    小优摇了摇头，“莳风，你不懂。”
    我只是默然，本来想辩驳什么，看见小优有些哀伤的目光，便无声了。
    “这是太爱了……”
    “小优？”
    “莳风……”
    “不，小优，也许所有人都错了，世俗错了，你们只恨俄尔浦斯的回头，怎么不记得他为了拯救欧律狄克所做的一切，他可能承担着一切的悲伤与压力，那个只会在身后嘤嘤哭泣的女人……她怎么值得俄尔浦斯这样的男子为她倾心……怎么值得……”我的脑海里映现着一个穿着华美的女神，只是她的脸无形之中幻化成邵莳新的模样，她怎么值得俄尔浦斯为她倾心？
    小优还是只笑，最后她什么都没有解释，只是高深莫测的说着。
    “莳风，你不懂。”
    我发誓，我没有一次比此刻更恨那张温和的脸。
    【9】
    发现纪莳风是个有心结的少年是在他多次来到收发室的时候。
    小优每次看见莳风那张期待却失望的脸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看着莳风每次分外认真的听着自己说的话，看着莳风安静的看着自己的集邮册，看着莳风一点点的熟悉她、接纳她……小优拿着从云绪那里得来的门票，想要邀请莳风。
    “莳风，最近快放假了，我们去游乐园好不好？”
    “星期天？”莳风接过门票，想起星期天似乎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嗯。”
    “……”小优静静的望着纪莳风。“小风……”
    潮水般涌过的记忆里，小优似乎从来没有叫过他‘小风’，莳风一愣。
    “你……”
    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小优轻轻说道：“喂，纪莳风，以后，叫你小风好不好？”
    莳风漆黑的眼睛直直望着小优。
    “不想让你再一个人漫无目的的找着……不想无动于衷的在身后看你……”小优声音越发的小。
    怔忪的莳风终是点了点头。
    “小风……！”小优露出惊喜的微笑，她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又不由自主的抚了抚起皱的衣服。
    莳风也是抚慰似得笑起来。
    小优眼神像是笼上一层白雾。
    第一次看见纪莳风，是冬天。
    他在看雨。
    也可能在看雨中的行人。
    淅沥的小雨滴在他白皙的手中。
    我在他身后，什么也看不到，因为不认识，无法去接近。
    他的背影很单薄。
    此后，我每每逢上下雨的冬天都会想起那个背影。
    在公园里瞧着玩耍的孩子，在寒冷的冬天欢快的打雪仗。
    被插上皱皮胡萝卜的雪人用嵌着黑色纽扣脸绽放着无形的笑靥。
    我看着这一切，目光却飞到了好久之前。
    想着他的迷惘。
    那个在冬天雨季里瘦削的少年。
    想着他的伞，想着那飘逸的小字。
    有时候写作文的时候会难以自制的将情景设定在寒冬小雨。
    听着老师温柔诵念着冬天、雨会浮起浅浅的笑容。
    在收发室里看见他会莫名的欢喜。
    看着他生活在记忆最美好的地方，有着青春特有的风景，有着真心堆砌的城堡。
    有时候会害怕他露出失望的脸色。
    呐，第一次见到纪莳风，是个冬天。
    下着雨。
    他的手捧着下落的雨滴，呆呆的伫立在远处。
    那些雨，只觉得很美。
    【10】
    我让小优叫我小风了。
    那时候看着她小心翼翼的脸，只觉得自己疯了。
    从来不知道原来也有人如此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等待着自己的首肯。
    到底邵莳新夺取了我怎样一个未知的世界？
    一直背负着莳新，守护着莳新……
    她却是丝毫不留恋的离开了，那个叫我小风的人去哪了，那个我许诺一起掉下秋千的人又是去哪了。
    我不知道莳新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大概是遇见季千莳的时候吧，那时候的莳新甚至改掉了自己的名字。
    我隐约还能想起她欢快的笑脸，和飞扬的声音。
    “小风！千莳，小新……我想把名字改成邵莳新好不好……你说好不好……”
    “千莳。千莳……怎么会死……他怎么会死？！”
    “小风，我不想活下去了，阿莳在等我……”
    这条漫长的路，我走在莳新的身后，莳新和千莳哥哥并排走着，走了好久好久……
    哈，我告诉自己。这就是人生。
    【11】
    星期天。
    下雪了。
    小优不知道等了多久，只看见游乐园里伴侣在各处游戏前毫不顾忌的笑着。她站在旋转木马的前面，看着骑在白马上的小女孩，眼神有些飘渺。雪花打着旋落在小女孩的头顶上，身后的爸爸妈妈则是宠溺的摸了摸她的脑袋，而前座是一堆情侣，他们手拉着手显得甜蜜无比。
    小优撇撇嘴，在小摊前买了一杯冰淇淋，在老板古怪的目光下吃了起来，没有带伞，小优只得带着毛茸茸的帽子，雪花消融在冰淇淋里，一时有些分不清，吃进肚子里的是雪花还是冰淇淋，时不时的，小优会眺望一下远处，直至前方空旷，没有一个朝这边来的影子，才恋恋不舍的低下头。
    冰淇淋很冷，小优觉得一身寒意。
    从早晨等到黄昏，只吃了一个冰淇淋的小优目光涣散，她找着一棵树，扶着树站着，看不出表情，只是盯着前方。
    知道他不会来。
    可是还是想等着。
    在他等着别人的时候，也有人等着他。
    小优朝手心哈了口气，抖了抖一身的雪。却听见手机铃声突兀的响起来。小优急忙接听——
    “喂，是小风吗？”
    “你回家了吗？”
    “当然回家了啊……你这家伙，说好了的时间不来，我等了10分钟就走了啊，哈哈，你不会以为我那么笨吧！”
    “嗯。我知道。”莳风似乎松了一口气。“抱歉，今天有人告诉我莳新的下落……她……嗯……情况很不好……我就……”
    “我……我知道的！——”
    小风，我什么都知道。
    叹了一口气，小优顶着一身雪花缓缓踱步离开，在厚厚的雪层上留下深深浅浅凌乱的脚印，昏黄着灯光投射出小优小小的影子。
    “影子，你告诉我，小优和小风很般配对不对？”
    “哈，哈哈，是不是，很般配……”
    小优那张笑脸却是愈发湿润起来，连带着地上的影子也波动着。
    【12】
    余列联系我的时候，我正要去游乐园，他的语气很不好，带着淡淡的哀愁，让我的心里突然一下很不是滋味。
    “莳新小姐现在很不好，去看看她吧。”
    大概每当我准备忘记她开始幸福的时候，她总会出现，不给我一点机会。我还是和余列一起去了病房，那时候的莳新看起来很虚弱，把她所有的锋利都收了起来，我拿起水果刀，默默地坐在床边替她削苹果。
    “小风……”莳新温顺的靠着枕头。“我是不是快死了？”
    我皱着眉头。
    “怎么总是乱想？”
    “小风，我没有了阿莳，不会再没有你了吧……”
    我看着莳新那张美丽娇俏的脸，不知道怎么想起来小优在收发室里耐心的脸，我模模糊糊的回道：“生老病死这事，怎么说得准。”
    邵莳新却是哭了起来，我突然觉得她很陌生，她不停地哭着，一会儿嚷着‘小风’，一会儿嚷着‘阿莳’，我慌张的叫了余列进来，他支会医生打了镇定剂，莳新才缓缓的躺在病床上睡起来。
    余列没有直接问我，只是往病房的花瓶里插了几只栀子花，洁白的，有着浓郁的芬芳。
    “莳新小姐一直在接受心理治疗。”看似无意的声音。“她很脆弱。”
    “哦。”
    “她身体不好，怕是没多久日子了。她还在那么美的韶光里……”
    “哦。”
    “每次她都会哭着找着一个叫‘阿莳’的人……”
    “哦。”
    “纪莳风，你该陪着她，你是她的阿莳。”
    我看着一副自以为是表情的余列，只是无奈的摇摇头。
    想着被我放鸽子的小优，一张坚韧的忍冬花似的脸……
    “你真的可能错了。”我起身，不顾余列的眼光，快步离去。
    等我赶到游乐园的时候，已经快黄昏了，给小优打电话，听见她潇洒的声音，不禁有些欣慰。毕竟大雪纷飞，不希望小优苦等那么久。
    正笑笑后准备回家，却眼尖的发现一个笨拙的身影，在路灯下傻兮兮的问自己的影子，一本正经的。
    ——“影子，你告诉我，小优和小风很般配对不对？？”
    我哑然失笑，只是默默走到那个身影的身后，听着带着浓浓鼻音的声音天真无邪，停顿了一会像是在等待回应。我压低声音说：“是啊，影子觉得很般配！”
    前面小小的一团抖了抖，迅速转过身来，像是受到惊吓的。
    “小风？！你不是不来了吗？”
    “那你不是回家了吗？”
    两人一时无言，只得一同朝前走着，我第一次如此心平气和，没有侧过头看小优，缓缓说道：“我是来自孤儿院的。”
    “嗯……”
    “我以前不叫纪莳风，那么小，我只记得叫‘风’，是那个无拘无束的‘风’，这个名字是莳新姐姐给起的。”我语速缓慢，“莳新姐姐是我在孤儿院认识的姐姐，第一次看见她，她在荡秋千……”
    “那时候，我觉得自己一辈子都会守护她，小时候学的骑士精神，感觉自己存在的意义也莫过于此……”
    “可是，莳新姐姐根本不知道……她喜欢一个叫季千莳的男人，我看见季千莳的时候，她正偎在季千莳的胸前，让我叫他‘阿莳哥哥’。季千莳的脸上是深深的爱意，那时候，我就知道，莳新姐姐是一只美丽蹁跹的蝴蝶，她会晃花我的眼，会围绕我起舞，但是不会为我停留，但是我总是觉得自己是不同的，季千莳是邵莳新的恋人，但是纪莳风是邵莳新相依为命的人。”
    “那时候我好希望世界上没有季千莳这个人存在，假如他不存在就好了！？……我不止一次这样想过……我很恶毒对不对？小优，这样的我很讨厌对不对？”
    小优伸手握住我颤抖的手。
    “所以他死了，死在了大火里，他们公司只有他一个加班人员死了，本来他会娶莳新的……”
    “他真的不存在了……”
    “可是……莳新姐姐的所有东西上都有着季千莳存在的痕迹，鱼缸上也写着‘阿莳’……我希望他不存在，可是我不知道他竟然真的不存在了！！！——他不在了，莳新姐姐就是我的了……哈？哈哈……”我笑的猖狂，眼睛湿润。
    “小风……”
    小优握着我的手紧了紧。
    “如果可以，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13】
    本来以为爱情是一件轰轰烈烈的大事，其实它也不过是一株带刺的野玫瑰，流露着沁人心脾的馨香却扎得人遍体鳞伤，想要无畏的采摘，即使痛苦，也想要尝试。
    爱情不过是自私的罢了，彼此只是需要与被需要的，因为爱情太虚无缥缈，怎么能支持人生的意义，自以为很天真，其实只是想要掩盖黑暗的内心，什么永远什么守护，都只是个笑话。
    太伟大的爱算不得爱，只算是借口。
    太狭隘的爱算不得爱，只算是争强好胜。
    那世上便是没有什么爱情，如果有，为什么藏得如此隐匿，寻觅着。
    什么都找不到。
    【14】
    小优真的是一个好姑娘。
    为了成为一个配的上她的好少年，我每天按时去收发室替她给报纸信件分类，有时候会给她在图书馆占座，给她打饭。
    在食堂里，她吃着饭，我坐在她对面看着悬挂于食堂的电视，里面正是在放动画片《小糊涂仙》，我看的津津有味，偶尔还哼起几句调子，小优只是笑道。
    “你可真有童心！”
    “快吃吧你！——”
    而小优却停下动作，定定的望着我。
    “小风，真是像在做梦一样，不是吗？”
    我笑而不语。
    每天看着小优搭上公车，我感觉人真是一种非常无情又忘性很大的动物，我不知道已经好久没有去看过莳新了，也许知道余列会好好照顾她，人的心很小，我得好好的照顾小优。
    小优从来没有讨厌过我，即使知道我是一个多么自私而恶毒的人，也没有讨厌我，她总是认真的听着我说话，分外有耐心的。
    大概和她相伴，真的是很幸福吧。
    【15】
    小优本来还像往常一样等着莳风，却有些慌张的发现，莳风没有出现。眼看公车一班又一班离开，她有些焦急，却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又等了很久，一身黑衣的莳风赶来了，面容憔悴不堪，小优看着他却不知从何问起，只听莳风清冷的声音。
    “快回家吧！”
    眼看来了一班公交，小优随着人群挤上去，却听见后面熟悉的声音带着哭泣的涩然说道：“小优，以后就不要在一起了……”
    小优猛的转过身，发现公车门已紧闭，身后的人看见小优停下，骂骂喃喃道：“作死啊！小姑娘快往后面走啊，好多人堵前面的啊！”
    一直被挤到车的后门出，看着站台前的黑衣的纪莳风。
    小优既没有大喊也没有委屈的哭出来。
    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他的脸色让人难以猜透。
    【16】
    结束了万恶的高考，小优才惊觉好久都没有再见过纪莳风，这个人好像人间蒸发一般，再也没有出现过。她度过了漫长的暑假，独自躲在家里看电视剧，一次重看《天外飞仙》，四十多集一结束，发现早已两眼通红。
    妈妈抱着水果盘子从她旁边走过，看见哭的稀里哗啦的小优。
    “这有什么好哭的啊？”
    “妈妈才不懂啊！”
    小优的眼里仿佛在回放着古灵精怪的小七和忠厚老实的地瓜，想起小七留给地瓜的那把扇子，和地瓜的笑容。
    那缓缓打开的扇子。
    上面是娟秀的毛笔字——
    我不爱你。
    【17】
    当我真的知道邵莳新离我而去的时候，我才知道，我真的一辈子都不会再幸福了。余列通知我邵莳新死了的时候，我只是站在镜子前，选了一套黑色的正装穿着，目光里满是空洞的意味，那间房子里，莳新养的红尾鱼早就因为太久没喂食而奄奄一息，我平静的拿出一包鱼食，有条不紊的朝里面撒着，看见红尾鱼挣扎着想要吃掉，我勾起一抹冷冷的笑容。
    邵莳新死了。
    那个喜欢圆形的首饰，那个一天叫着‘小风’‘阿莳’的女人死了。
    她躺在病床上，护士进来给她盖上白布。
    “余医生问你，想不想看她最后一面……”
    我只是摇头。
    一直等到别人将她的尸体火化……
    邵莳新不见了。
    我发狂似的叫喊起来。
    “为什么？耍我很有趣吗？邵莳新，你究竟想怎么样？你想让我永远得不到幸福吗？为什么每当我想要丢开包袱时……你总是提醒我，永远不幸福，这是我的宿命……？”
    身旁的余列只是看着火光里的邵莳新。
    而我还在喃喃：“为什么？为什么……”
    这样的我真是不配和小优在一起，下午本来要送小优搭回家的公车，我迟到了，甚至那套沾染悲伤的黑衣也没有换，便想同小优分开，她清澈的眼睛里的光芒有一种让我无所遁形的无措，她没有下车质问我，我也望着那辆公车缓缓离开。
    我申请了回家复习，再也不曾出现在小优的面前。老师得知莳新的死讯也只是说了一句“死者已矣”就准了我回家。
    那个所谓的家，所谓的房子，就只剩下那条鱼和我两个活物。高考完后，我养了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狗，经常牵着它一起逛游乐园，只是我从来不玩里面的游戏，只是静静看着其他人欢快的笑脸，然后牵着小狗坐在不远处，等到天色昏黄，走在灯光下面，看着自己拉长的影子，笑着对身边的小狗说。
    “嘿，影子说，我和小优很般配，对不对？”
    小狗似乎被项圈勒得很疼，只是呜咽一声。
    【18】
    时光就像从我指尖缝隙透过的月光，溜走了但不留下一丝痕迹。
    我已成长并逐渐朝着衰老走去，每次我的同事听见我的抱怨，只是挤兑道：“啊啊啊！——纪莳风你这个这么年轻的王牌医生还敢说自己老？”
    我却是笑了。
    不想让别人再轻易的面临死亡，我成为了医生。
    我觉得我老了，其实人体的细胞无时无刻不在的进行着衰老的过程。
    有一次，收到同学会的邀请函，想到所有人要去参加不禁呼吸一滞。
    我提前一天去了学校，那里还是原来的模样，我驾轻就熟的进了收发室，发现那些信件真是摆的乱糟糟，想到不是每一年都会有一个像小优一样的人，不禁觉得这一切理所当然了。
    起身整理的时候，发现好多寄自同一所大学的明信片。
    “小风，今天是我进大学的第一天……”
    ¬——我喜欢这个城市就像喜欢你一样。
    ——小风，今天食堂的大婶给我多打了好多菜，好像她儿子考上好大学了。
    ——小风，今天有人给我表白咯，看来你得有危机感啊。
    ——小风，今天好多作业！
    ——小风，学校又扣着我们不放我们回家过年。
    ——小风，今天下雨了，是冬天，下雨了。
    ——小风。
    ——你在做什么，喜欢着什么，又梦想着什么？爱着什么？
    【19】
    接到邀请函的小优回到老教室的时候发现毕业班的学生正在补课，书声琅琅，不禁有些怀念以前的时光。
    看着自己以前呆过的教室，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却觉得有些时过境迁的不自在。
    转念一想，跑到以前莳风的座位，发现感觉的桌子中心用小刀细细刻着——
    FIY。（fengloveyou）
    飞翔的，自由的风。
    【20】
    一直不知道人生在世，结局已定，还该不该努力改变结果。
    “是冬天。”
    女生笑容清澈。
    许久——
    “傻瓜，我爱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