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阳一中是全封闭军事化管理。白天全校上下课时间是相同的。晚上，高三课业繁重明年六月即将面临高考自习属于强制性的，每晚安排各科授课教师测验或者讲习与白天上课无异。高二和高一相对宽松许多，去图书馆还是教室或者干脆在寝室自习，学校不干预，只要成绩跟得上都可以自由安排时间。
    魏言基本选择去图书馆打发时间，书本上的知识对他来说没什么难度。而图书馆的各类藏书无论是山川游记还是杂文奇谭都比繁杂的公式和死板的理论有趣的多。今晚留在教室翻阅午休时从图书馆借出来的散文集。文笔流畅，意境优美，给人惬意舒适的享受，当做一天下来难得的放松休息。
    颜婷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白炽灯管明亮的宽敞教室中稀稀落落十几个人散落各处，魏言靠窗身体微侧，一手执书，安静惬意的阅读。一派闲适淡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遗世独立的宁静与悠然。
    “晚上好，魏同学。”颜婷抱着曲谱跟魏言友好的招呼。
    魏言把桌面上的硬质书签夹入页厞放进桌膛，拉开旁边的凳子：“晚上好，请坐。”
    “这是运动会三天暂定的曲目，你看看，是否有什么地方需要调整。”带着清新气息的少女身体贴过来，魏言不动声色身体避开保持恰当的距离才接过她递过来的册子。
    扶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框架，认真的翻看一遍，修长的手指点着第三行“这首曲子相对于开幕曲来说更加激昂有力，放在开头应该更能活跃气氛，你说呢？另外间隔休息的音乐，个人认为挑选舒缓的钢琴曲给运动员一个喘息的时间。”
    “嗯，有道理，我也是这样想的，连着三天的激烈比赛，心情持续紧张激动，身体难免疲劳乏累。轻快的独奏乐曲能让人很好的放松”颜婷赞同的点点头，眼睛弯成月牙。
    美人毫不掩饰脸上的欣赏与爱慕对你展颜一笑，说毫无感觉那是假的。可惜，对魏言来说仅止于远观不可亵玩。心不在此，流水无意再美丽的容颜也只是纯粹的观赏，引不起丝毫悸动。
    两人公事公办的讨论曲目的播放顺序和宣传画册关于文娱部的排版插图，魏言从头到尾挂着微笑一直耐心的倾听。他知道，颜婷并不需要他的意见，颜婷是一个很有主见，办事利落的女孩。要不然不可能凭入学新生的身份与自己一样入主学生会部长。讨论，只是一个借口，一个接近他和展示自己才华的机会。魏言觉得有些好笑，单凭皮相和流于表面的温润假象便能让这个眼高于顶的女孩心生亲睐，传说中的一见钟情也显得太浮夸做作了。
    不自觉想到萧凌，自己第一次主动尝试与一个人建立某种联系。却以惨败告终，他与他生活在一座城市，却过着截然相反的生活。一个张扬狂放，一个内敛温和，一动一静很有意思的对比。开始，他跟这个女孩一样，企图以自己最好的伪装面貌，一眼博取对方的好感而忽略了长久踏实的接触和了解。
    魏言抬起手腕，看看接近十点的时针说：“很晚了，我送你回宿舍吧。”
    颜婷不好意思，吐吐舌头：“抱歉，耽误你那么长时间。”跟着起身并肩出去。
    校方为避免男女同校的引起的混乱，把宿舍楼分别建在南北两个方向，女生在南，男生在北，四人一间，每间宿舍配有独立的浴室卫生间。只有食堂是公共的。
    “魏言，你平时有什么爱好吗？”
    “看书或者画画，听音乐，跟大家差不多。”更喜欢无所事事的发呆，挑一个好的天气，看人来人往，车流不息。魏言想，结果踢到铁板了。嘴角不自觉上扬几分。
    “有特别喜欢的歌手吗？”
    “没有，我不追星。”
    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林荫小道两旁的路灯晕开温暖的金黄，光影透过树荫间隙打在魏言额前的碎发上，镜片反射出一点亮光，嘴唇浅粉偏薄，下颚线条坚毅。颜婷偷偷斜瞄他的侧脸，有种不真实的朦胧俊逸。
    包厢里彩灯闪烁，群魔乱舞。随着震耳欲聋的音乐男男女女拥在一起，乱摸狂吻。偶尔夹杂着一两声放肆浪/荡的调笑。
    萧凌随意翘着腿坐在阴暗的角落里与旁边的男人冷眼旁观舞池里上演的活色春宫，一夜纵情。男人摇晃手中的高脚杯，暗红色的液体轻轻晃动冲刷杯壁，身体敞开一只手搭在沙发背上很是慵懒。
    “年轻人，出来玩儿嘛，怎么不带个妞？没有的话随便点个，我请。”
    “洪哥，这不适合我，有什么吩咐您直说吧。”萧凌说。
    洪有声扯扯勒紧的领带状似不经意的闲聊：“萧凌，这几个月你在三十二中捞的不少啊，是不是也该给别人一条活路？”
    萧凌笑了：“洪哥还看得起这种渣滓？呵呵，洪哥家大业大，我不过是混口饭吃，您随便拔根毛也比我大腿粗。”
    谁会相信晨阳市堂堂青龙堂主坐拥六七家娱乐城，两三所酒店，还占着政府刚批下来的三地皮会跟一个学生挣点小打小闹捯饬点烟酒的零花钱争食儿。洪有声是在借题发挥，找借口削他。萧凌心里不免沉重几分。今天这顿鸿门宴恐怕不好过。
    “谁会嫌钱多？其实这事儿也跟我没多大关系，不过癞子的亲戚在你们学校开小卖部，你一个人几乎垄断了三十二中的烟酒销售，别人告到我这里来，自己手底下的人被断了活路，我也不能不管是不？”洪有声半搭眼皮儿，轻松的说：“兄弟们既然跟着我，我也得让人吃饱不是。”
    癞子？上次吴越寒惹上的麻烦，今晚是要秋后算账呢还是专门敲打？萧凌望着对方，暗自揣摩。无论是哪样，既然铁了心要找茬，可以输人，不能输阵。
    洪有声也在心里计量，无意中听说他几个兄弟回来过，家里老太太走了，无牵无挂，本应该直奔临城，居然选择留下来，这条疯狗是个隐患，趁现在羽翼未丰。如果不能为我所用，那就找借口毁了。前阵子忙，这会儿终于腾出手来亲自收拾。
    萧凌习惯性的双手交叉抱胸，在洪有声面前气势不落分毫：“洪哥是想先算上一次的糊涂账的呢还是说学校里的买卖？”
    洪有声轻啜一口红酒，说：“上次癞子带了四五十个人被你们收拾了，那是自己技不如人，怪不得别人，但是打狗还得看主人，是不？人你可以打，好歹事后给我这个做老大的说一声儿，一回到堂子里看到满屋的伤兵残将还以为对头杀上门了呢。学校里那点小玩意儿好说，你让出来就行。”步步紧逼，只要萧凌松口示弱，就可以顺梯下台，收归麾下。
    “三十二中与青龙堂一向井水不犯河水，洪哥，上次是我年轻，不懂事尾巴没处理好。”萧凌双手端起一杯烈酒，目光直视男人，诚意说：“这里，我向洪哥赔罪。”说完仰头一口喝下，五脏六腑顿时火烧火燎，将空杯倒扣在台面上，话锋一转：“但学校的买卖说什么我也不会放手，我手底下也有兄弟要养活。”
    还是个硬茬子，洪有声笑了，好久没遇上年轻人敢当面叫板了。
    “如果我一定要呢？”
    萧凌说：“洪哥，为那点毛毛雨分心，手伸太长，您觉得值吗？”
    “确实不值，但是你值。”洪有声眼露精光，直接挑明。
    萧凌瞳孔一缩，没想到对方居然是在打这个主意：“呵呵，真想不到，我居然还能入得了您的法眼。很荣幸。但对不起，洪哥。”他指指自己身上的校服：“我还只是个学生，担不起大事儿。”
    “萧凌，脸给你，你就兜着，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废了你，不过一句话的事儿。”洪有声声音冰冷，眼露杀气。
    萧凌一怔，上刀子么？自诩衣冠楚楚的商人褪去他虚伪的皮，露出野兽的本性，可惜呀，在晨阳这种小地方，人命还算得上一件大事儿，他萧凌无亲无戚，孜然一身，一无所有，光脚的还能怕了穿鞋的？
    “洪哥，吴越寒认识吧？嗯，这种小人物您怎么可能认识，但我相信您认识他爸爸，市烟草局局长吴广他家的公子。三十二中的小生意，是我和他合作的，今天我来这里他也知道。如果今天你弄不死我萧凌，日后就算咬我也要撕下你一块肉来。”萧凌说完大笑，白森森的牙齿闪着寒光。他不怕，他就一条命有什么好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