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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徇情听起来太残忍,他们只是造访一座城,城里只有两个人--双抛桥。
    这是一座城。
    高达五米的城墙上几乎看不见清青石原来的颜色,郁郁葱葱的爬墙虎遍布其上,石缝间杂草横生。已然生锈的铜制城门上带着点点褐黑色痕迹,杂乱无章。地上掉落的铜锁被斩断的痕迹还很新,显然,至少三天之内是有人进去过的。
    这座是被当今皇上下令除些打扫婢女外禁止任何人进去的城。
    这座城的名字,[解语]。
    【莫道秋风不理人,解语应自华。】当初风华绝代的第一商府嫡女如今名冠天下的的国师不语,也为此城提过一诗,赠与此城。
    可此城又为何被封?那可是要说到几年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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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祈雨连城五年,七月,皇宫御书房。
    皇上正在批阅奏章,南方最近连天大雨,适逢河水泛滥,竟是跨州连郡的起了洪涝。不少灾民流离失所,衣不遮体、果不饱腹,当地官吏又多是克扣的主,发放下去的粮食衣物等救灾物品一层一层的扣,最后到灾民手里的居然还不够一天的吃食!
    “皇上!不好了!西泠宫起火啦!灵妃娘娘还在里面生产呢!”德顺冷眼看了看盲目闯进来的小太监,挥了挥手里拿着的拂尘,让两旁的侍卫将人拖了下去。
    “事情可是弄干净了?”漫不经心般,皇上提起了朱笔问道。
    “自然是弄干净了的。不出亥时,灵妃娘娘就会带着小皇子前往极乐”德顺恭敬的立在一旁,低头答道。
    “那个贱婢子还不配上极乐!”
    “是。”
    御书房重新归于寂静,德顺亲自点燃了第一盏宫灯,侍奉在两旁的宫娥太监也陆陆续续的点燃了其它的宫灯。在烛火的照耀下,宫娥太监的脸闪耀着莫名地光芒,宛如是用陶瓷做的那般。
    亥时三刻。一阵凄厉的哭声传入了御书房。德顺皱了皱眉,挥手示意宫女去外面看下是什么情况。宫女像是在此时才活过来似的,脸色发白却又不脚步匆忙的出了去。
    而天色,也在此时骤然大变,大雨倾盆,电闪雷鸣。
    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宫女的尖叫远远的传来!
    “呵呵。。。”
    御书房的门被风吹来,风雨交加的夜晚衬着远方西泠宫的大火。浑身惨白的婴儿趴在地上一点一点的向着皇上挪移。无意识张开的嘴里露出尖锐的牙齿,嘴角还向下滴着血。脖子上一条红的炽眼的绳子伸向后方黑暗处,金线细细撰绣的神秘符文暗暗发光。
    “父皇,十三年前,你也是如今夜一样烧了对面那里的吧?带着被说是祸国殃民的妖女的母亲以及会逆杀父上,残害亲足的我。哼,不老不死。。!”
    一抹炫紫左手打着暗红绣九龙戏云间新晋云锦帛伞,右手轻轻抓住红绳,噙着浅笑悠然漫步出了转角,一身的新裁大皇子制紫意盎然秋海棠秋装长裳,腰间一块象征身份的龙子琉璃种翡翠,正是当时年仅十四岁的大皇子,以后的承光帝夜寒蝉。
    “当初你若是没有听进那该死的话,你也不必那么早死了。”大皇子夜寒蝉歪头笑的诡异“这天下,终究都会是我的。”
    “我等你很久了。”皇上坐的端正,并未理会夜寒蝉所说的话,高位者所拥有的威严之气使他看起来是在云上睥睨芸芸众生皆蝼蚁一般。“你,可以放弃的了她吗?”
    一瞬间的沉默,闪电划破黑夜,两人之间光暗泯灭。
    “。。。当然,为吾之大业,区区一个女人为何不可舍去?成了大业之后,自然会有更多更好的女人前扑后继。”
    “砰”
    摔门声响起,一抹红影冒着大雨快速离去。
    “你。。。!”夜寒蝉双目欲裂,显然那抹红影在他心中占着极其重要的位置,愤然留下手上那怪物便追那红影而去。
    “魑霞,给我留口气能让他在传位圣旨上盖章就好!”
    “吱——~”名为魑霞的怪异婴儿扬起一抹兴奋的笑,歪了歪头,只有眼白的眼睛直直的盯着皇上。
    窗外雷声大作,风雨不停。
    她出身名门却不被认同,只因一头长发竟是与酒色般醇红,不是祖传的如墨般幽黑,拥有至高的血统也只能湮没红尘化作沙泥了。若不是有高人相助,空有聪慧却空白的头脑与一身的好根骨又有何用?只可惜到头来也不过为情所伤,这天下第一人的名号也白喊了十五载。
    “夜雨寒凉入衫冷啊。。。。”眼泪混着雨水流入泥土,乌桠站在一座孤坟前,一身红衣本便是湿透了的,此时更凸兀的冰凉。
    “果真如你所说的那般,他为了天下负了我。。。可我却不后悔当初毁了我们三人相遇的城。听说他派人护住了那里,如今是该去履行约定了。。。。。。”
    “阁主,大皇子殿下已经被拖住了,至少三年内他应该是不会来再打扰小姐了的。”黑衣女子宛如一阵风,说完又无影无踪了,只余了一阵清香蔓延。
    “墨伊赦,我回来了,黄泉路上,等我。烧给你的钱,赚翻倍了没有?回头我多烧点,记得留点给我。”
    ——没多久了,要没时间了。
    夜晚的中央大道十分安静,一抹炫紫色身影懊恼的站在屋檐上左顾右望,寻找着那心中柔软处住着的人。
    “该死的,影!发动所有没事的人去找她!”
    无声无息,少了一个人的呼吸声。
    竖日。
    “奉天承运,吾皇昭曰,大皇子深得朕心,而又聪明睿智,胆大心细,一心为民,深得民心,故立其为太子,三月后登基,钦此。”
    京中因此掀起了喧然大波,上至朝廷重臣,下至平民百姓,议论的皆是此事。
    立完太子最快不过三月最慢不过三年皇上定会架崩传位这条不成文的规矩自开国以来便是有了的。历代皇上都是想方设法的延长自己的生命,可这熙雨帝却是逆道而行,不但在这正值壮年之际立太子,还立即传位。各路人马都在暗中思索熙雨帝在想什么,想要借此得到什么?
    只有夜寒蝉和乌桠知道,皇上是在推延时间!
    可他为什么推延时间?!
    京城内一座偏远茶楼。
    “将此令交与墨恋莲。”
    木质小桌上放着一块平淡无奇的金属令牌。暗金色的令牌上刻画了二六一十二种花,开在最中央的是[荼蘼]。
    素有“末路之美”之称的荼蘼开的淡雅,各自代表着不同含义的十一种花围成圈,勾勒出一幅四季花争鸣图。{荼蘼]两侧交叉盛开了[麦杆菊][樱花][百合][罂粟][麒麟草][向日葵][橙玫瑰][半枝莲][扶桑][绣球][紫藤萝]。令牌上的铭画很粗糙,很多多余的刻痕还很新,显然这枚令牌被创造出来的时日并不是太长。
    “是。”对面的锦衣女子微愣,身体下意识本能的回应,反应过来却是汗湿重衣。“阁主万万不可!墨恋莲贪恋此物已久,将此令交与于她,恐天下将生大变!”
    “你既应了收了吧,夜寒蝉的登基本就是一极大的变数。既然墨恋莲那一支的人想反,我为何不助她们一臂之力呢?再言,我也勉强算是她墨家的人嘛——”乌桠酒红色的长发披散在身后,用黑色发带简单束起。称不上倾国倾城却另有一番艳倾天下的容貌在一夜之间变得坑坑洼洼,一块黑一块红的,竟是被人用毒针刺了去。
    “阁主!!”锦衣女子大急,面上白纱一阵摇晃“墨主他不会希望见到——!”
    “究竟你是阁主还是我是阁主?”乌桠缓慢而坚定打断了锦衣女子接下来要说的话。“在此令交与墨恋莲之前,我仍是阁主。”
    “是。”纵然心中再有不甘,锦衣女子也只能咬着牙接受了命令。
    “祈雨连城七年之前,我希望这场云力乱能结束。”我希望,到时候我和伊赦能够安然长眠千年。我只希望。乌桠拿起一旁的斗笠戴上,从窗口跳下。
    “至死完成命令!”低头单膝跪下,再起身来锦衣女子已是泪流满面。
    五年后。
    刚从乱世硝烟中解脱而出的秋雨城一片凌乱,满目皆是残砖败瓦,凄惨的哭声一阵未平一阵又起,一个衣衫凌乱、满头红发的怪女子抱着一个奇怪的黑色小坛子神志不清的走在城中大路上,嘴里不住的呢喃着什么。有些胆大的富家孩子在远处像女子扔着石头,笑嘻嘻的看女子茫然的左顾右望。
    “左前……十米……右拐……”
    “伊赦……伊赦……是我的错……”
    “呵呵……我们很快就可以在一起了……”
    “都怪夜寒蝉……都怪他……不过……”
    “不过他也帮我们筑好了新屋……”
    “我们原谅他……好不好?……”
    “伊赦……伊赦……”
    暗处的人蓦地想起五年前一桩很隐蔽的悬赏,急忙从怀里拿出一幅画。拉开对比一看,却截然不同!一边是君临天下的霸气凛然,一边却是落魄肮脏的疯女人。‘究竟是不是同一人呢?’那人暗自思忖,再抬眼时路上已是空空如也。‘人呢!’
    “你……在找我吗?”
    清冷带着喑哑的嗓音在身后轻飘飘的响起,在那人耳里宛如一个响雷生生在耳边炸响!
    “你!你是谁!”一身灰衣的男子仓皇的逃出阴影处,惊恐的望着站在阴影下的疯女子。
    “啧,真是脏乱啊。告诉夜寒蝉,两日后,我将于解语城内与伊赦合葬。多谢他为我与伊赦准备好了墓葬,望他能够来参加我的葬礼。”疯女子除去身上脏乱的衣服污垢,一头红发梳好理顺,不正是五年前于皇宫弃夜寒蝉而去的乌桠?!
    “你……魔教的倾城勾魂扇!”男子大惊,竟是一时腿软跌坐在了地上“不巧正是在下,以上的话语,麻烦你了~哦~”真是久违了的称呼啊,乌桠眯了眯眼,换了种语气说话。在那人呆愣时,飘然而去。
    “真是麻烦啊,伊赦你这个王八蛋。”一点点仔细的洗干净污垢,站在温泉里的乌桠无奈“我施展禁术不是让你来当乞丐的。”
    “呵呵,只是不小心将钱财散尽了罢”飘渺的声音不知何处传来,岸边突出的石块上不知何时坐着一身形透明、白衣飘逸的男子。
    扑通——
    水花四溅。
    本是站着的乌桠猛地坐下,借温泉中的雾气掩饰身形。
    “就算你死了也不能乱看女子身体的吧?”依旧语气淡然,仔细听却能分辨得出里面的咬牙切齿。
    “啊”男子淡然的应了声,双眼无神望向远处“又不是没见过”
    “……哼”乌桠面上微红,站起身来自顾自的穿衣净发。
    “现在身体如何?”同套白衣穿好,乌桠随意地折了一枝树枝,以指为刃削去多余的小枝桠,简单的将长发绾起。
    “……”男子沉默。
    “?”乌桠斜眼望去,却见男子开始消散在天地间,只余地上一铭刻了金色奇异文字的黑色坛子,坛子周围还有一圈白灰。
    “伊赦!”乌桠大惊失色。
    “无碍”闷闷的声音从坛子里传来。“你只需快些前往解语便是。”
    “是我失误了。”
    听到部下的汇报而连夜赶往京都内城解语的夜寒蝉一身龙袍坐在马车之中,显然出来之仓促竟是连常服都没换上,又何来时间去顾及那高高磊在书案上的奏章?怕是京中不少消息灵通的老奸巨滑之辈都要大骂夜寒蝉了罢?
    “还有多远能到解语?”眉头紧蹙,夜寒蝉面沉似水的望着小窗外往后倒去的熟悉景色。
    “还得赶上两个时辰。”赶车的人恭敬地答道。
    解语说是京都的内城,也是千年以前的事了。现在临着边境的秋雨都比京都更近解语一步,这距离也可想而知了。若不是千年前那件事,估计世人都还是认为以这葱郁京都以西除去秋雨便是没有城郭了,怎还会知这潮湿的巨大林子里,还有着一座人间仙境呢?
    只是可惜了五年前那场暴乱,毁去了这千年古城。且不说死伤多少,只数这金银财宝,各种前尘之物,付之一炬的便不少,何况那满城上下?即便是承光帝命人重新修葺,亦不过是空荡荡的一座死城了罢。又如何重现当初。
    且不说历史,现在的解语城已然被十二阁悄然改成一座古墓,各式机关源源不断的改造更新,至于一条活路。而那条活路又有千斤巨石阻路,竟是完全不给他人一条活路!
    不过这倒也是,既然是墓,又有哪位愿在自己死后还有盗墓贼打扰呢?
    哒·哒·哒··马车平缓的行驶在森林里,巨大的车厢上极尽豪华,各种珠宝皆堆积在外,竟只有一人在驭马。
    马车内静谧的慌乱,不少婢女走走停停,替铜镜前的女子梳妆打扮,看其大红的服饰便知是将要举行大婚的人。
    “你……脸上的疤…”放在梳妆台前的黑色坛子的盖子一阵轻晃,一道虚幻的身影出现在女子身边,略带犹豫的伸手,想要触摸女子的脸。
    “恩?那个的话,无碍哦”女子茫然,转而似乎想起了什么,敛眉笑了笑,轻轻地摇了摇头。
    “……是……雪刃吗?”男子还未触摸上女子的脸便收回了手,神色哀伤。
    “啊”女子发出了个未名的单音节,平缓的望着镜中的自己。
    “小姐,到解语城了。”
    “小姐,可以盖上头盖了。”
    两道声音相继响起,女子示意领头的婢女给她盖上红艳如火的头盖,下了车。
    “多谢这五年来你的陪伴,你的‘名’我放在了我们最初见面的地方。早日取回早日投胎罢。”
    女子回头,看着梳妆台上的黑色坛子,红色头盖下是淡漠的面容。
    嫁衣如火。夜寒蝉忘了是从哪里看到的这个词,此时他只觉得心如刀割,被熊熊大火所包围着的解语城内那个大红的身影如同一把刀,深深地刺进了他的心里,刻在了他的脑海中。他依稀看见了红衣女子回头笑靥如花地对他说了什么,挽着身边同样火红色身影愈行愈远,陷入黑暗前的记忆只剩下了被放下的巨石。
    【再见】
    【其实,我不恨你】
    【每个人,生来便与众不同】
    【我,也许是爱过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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