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卷:往事如烟 第四章 怀璧其罪(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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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一股悲凉的气息在屋里弥漫着,沉淀着。
而无人发现,在这异样的气氛中,安静睡在襁褓中的小小婴儿,缓缓地睁开了他的眼睛。
那双眼,冷凝如雪,本不该是初生婴儿的眼神。
这是在哪里?
耳边传来絮絮叨叨的声音,云祁听不大懂,脑子里是混沌沌的一片空白,他想要动一动,却发现身体根本力不从心,感受着身上温暖的触感,终究敌不过昏沉的意识,又再度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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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并不美好,云珂想到那些不堪回首的画面,心下又不禁黯然。
这么些年,她早已看尽了世间险恶,人心叵测。
宁家兴盛时有多少人来奉承巴结,落魄时便有多少人颐指气使,唯恐避之不及!何况宁远征一生为人正直,又秉性倔强,本不懂得与人相处之道,更不屑于生意间的虚与委蛇,真是真,假是假,却也因这样黑白分明的性子没少得罪过人,毕竟,落井下石的人并不是没有。
说开了,人性本都是自私的。
利益共同的时候可以做朋友,一旦产生利益纠纷便是翻脸不认人!
朋友一旦成了敌人,那才是最可怕的,因为他们掌握了你所有的弱点,不击则以,一击毙命!
一个为人圆滑世故,包藏祸心,一个满身凛然正气,不同流俗,最后的结果也可想而知。
宁远征听着昔日好友在众人面前言之凿凿,慨叹不敢与之同流合污,欺诈世人,看着仓库里被翻查出造假的翡翠毛料,证据确凿,他百口莫辩。
不可置信!这是宁远征最真实的反应!
宁远征出身世家,少有所成,他无疑是孤傲的,他有这个资本,但他决不自满,不会看不起人,相反,对于罗世勋这个同他有着相同志趣的朋友,他是打心底里认同的。
事实教人难以相信,却不能不接受。
宁远征的心底是悲凉的,是愤怒的,却无可奈何,只能将心绪浮平,他知道当务之急是先要彻查此事,宁家祖辈经商从来无愧于人,他不能让宁家的声誉就此毁在他手上。
可事情却并没有结束,待他回到家中,才得知书房的密室被盗,自祖上便传下来的无数珍宝早已不翼而飞,一气之下竟猝然昏倒,再不省人事。
一日之间宁家遭逢大变,生意败落,各奔东西,天堂与地域之隔亦不过如此,似乎一切都变了。
这之后,云珂唯一的妹妹,那个十八岁的温柔美丽的女孩,在那样艰难的境地下居然被人无故侵犯了!她的贞洁,她的尊严,就这样被人践踏脚下,教人情何以堪?
接二连三的打击让这个不经世事的女孩再不能承受,以至于后来精神失常,整日里都疯疯癫癫的,稍趁人不备便跑了出去,再也没有回来过。
好好的一个人,就这样失踪了,至今生死不知。
昔日偌大一个家族,到头来,只剩下云珂一介柔弱女子苦苦支撑。
可是,天道无亲,常与善人。这是宁父常常挂在嘴边的话,而在云珂的心底也始终相信着,天无绝人之路,这是支撑着她继续走下去的信念,在这世界上一定还存在着很多良心未泯的人,而好人,终会有好报。
一切在冥冥中自有天意,就如同她和祁彦卿的相遇。
看到云珂黯淡的神色,英若不由叹息,有些事情,不是她能有资格了解的,更何况是面前这个谜一样的女子?从何处来,到何处去,要做什么,这不是自己该操心和能够操心得了的,她只要心里明白,这是她英若认定的一辈子的妹妹就好。
当下拍拍她的手道:“好啦,我们也不说这个了,你身子还弱,要好好调养,快躺下……”
英若正想劝她休息,门外一个小男孩却蹬蹬地跑了进来。十岁年纪左右,穿着纳西族的家常衣裳,麻布上衣配上深蓝长裤包裹住强壮的小身体,此时扒在床边摇晃着云珂的胳膊:“云姨,我要看小弟弟,给我看小弟弟嘛……”
这两日儿子总是嚷着要看弟弟,英若怕儿子调皮扰了云珂,再加上孩子又是早产,她一直都未允他靠近这里,不许他吵闹。
小男孩叫作靖安,他的话说的云珂一怔,悲伤也淡下几分,她初醒来见到孩子,一时情难自禁,竟忘了看看孩子是男是女,现下听了小靖安的话才知道是个男孩。
不过想想也无所谓,都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她心疼着呢,男孩女孩她都不会介意,相信彦卿也不会在意这个,再说,他们不是已经有过一个大儿子了吗。
云珂轻轻拈了拈手中胖乎乎的手指,笑着道:“小靖安别急,这就抱给你看,给你看……”说着将床内侧的襁褓小心抱了出来。
小男孩心里高兴得很,嘴上却不忘撇嘴反驳:“靖安不小啦,现在有了小弟弟,靖安是哥哥了,是哥哥!哥哥长大了是要照顾弟弟的。”
一句话逗得两人笑声连连,英若摸了摸儿子的发顶,向云珂道:“这下祁先生该高兴了,你可给他生了个儿子呐!”
云珂接道:“无妨,彦卿说了,男孩女孩他都喜欢。”
“是是是,祁先生那么疼你,你生的孩子他能不疼?怕是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得疼到骨子里去了!”英若伸手抱过孩子,真真是越看越喜欢,这一天一个变化,模样是越来越精致了,不由笑道,“瞧这小脸长的,以后大了还不知要俊成什么样!”
云珂听她这样说,不由在心里想象着儿子长大以后的模样,一定也是和彦卿一般,俊美绝伦,尊贵优雅,当下叹道:“这是彦卿的儿子,长大了也一定最像他。”
“嗨!你就一心向着他吧。”英若戏谑。
云珂闻言倒笑得从容大方:“他是我爱的人,我不向着他还向着谁?”
英若不禁摇头失笑,见一旁的小儿子扒拉着襁褓伸头要看,便托着胳膊凑到他跟前,好让他看个仔细。
小靖安低头看着襁褓中小小的婴孩,好半晌才冒出一句话来:“阿娘,等我长大了,一定要娶个像弟弟这么漂亮的人!”
话音落下,满屋子的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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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在另一片天空下。
万里晴空,像是过滤掉了一切杂色,只留下澄净的蓝和灵澈的白,那样云淡风清。
G市,城中别墅。
黑色的轿车平稳地驶进这幢私人别墅,阳光下折射出淡金的光芒,一抹低调的奢华不经意间显透而出。
车门打开,一前一后踏出两个男人,下车后便步履如风向着别墅走去,隐约间带着份急切。
当前一人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服帖着他挺拔修长的身形,正是祁家大少爷,祁彦卿。
三十四五的岁数早过了那段青涩年华,一举一动间尽是男人的潇洒与果决,成熟稳重的魅力无端另人心折。
而此刻,那张儒雅俊美的面庞尤带严肃,边走边对着身后的特助,也是他私下里的好友——盛行,细细交待着一些未完的事。
“在我回来之前,公司所有事务都交由二少经手处理,董事会我事先已经交待过,不会存在异议,一些特别决议或者重要性决策,一律留中不发等我回来再说。”
董事会都在祁家或者说是祁彦卿的绝对掌控之下,这点不应当有麻烦,盛行如是想到。
“若是实在等不及,你便和彦彬还有公司两位副总商议,记住,你们俩可全权代表我,等那边的事情一结束,我会尽快赶回来,公司这边就先交给你们,无论大小事万不可掉以轻心。”
“至于这季的新品发布会,各方面流程设计我已经仔细审核过,发布会的现场我肯定是去不了的,这次就由彦彬坐镇,之后销售订货、媒体专访等等细节的地方各部门都要配合好,你一定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应付,务必不能出现任何问题。”
“是的,总裁,您放心。”
盛行提着个公文包落后半步距离,仔仔细细将过耳的每句话都记下,脑中迅速整理出一些大体上的计划,一一分析作出应对,在总裁出行未归之前,他必须保证将一系列工作指令和各项决议都落到实处,至于其它的,做了这些年的总裁助理,应付意外状况和某些复杂的局面还是绰绰有余的。
“还有,你回头告诉彦彬,就说是我说的,不到万不得已的境地,不许打扰老爷子和夫人的清静,……就先这样吧。”
盛行听祁彦卿交代完了正事,便也放松了表情,浑身上下又透出那种骨子里带着的雅痞劲儿,下属和朋友间的角色转换他一向拿捏的恰到好处。
“你还不放心二少呀,自打二少成婚以来,那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为人处事都越发沉稳了,现下有了瑞少爷,工作比起从前也更加努力了,那股拼命劲儿,真是让我汗颜。”
提到祁家这个让他从小就头疼不已的二少爷,祁彦卿也不禁也笑叹:“都是秋怡的功劳啊,这小子,希望他不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就好。”
说起祁家二少的风流史,G市上流圈子里谁人不知?那可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的,都是自小在金钱权势的熏陶下长大的,那些滋长的不良习气自然不会没有,祁彦卿这个异类倒是除外。
祁二少这些年这么玩过来也没人管的住,上面又有个各方面都出色的哥哥在,从他大学毕业到进了自家公司,都是一路这么混过来的,
可这一切自打碰上了二少奶奶,就都变了,那就跟一根筋被捋直了似的,突然就开了窍了,一天赛一天的拼命工作,那个工作的认真劲儿,恍若变了个人似的,从花花公子挤身行业精英,真是谁见谁稀奇!
紧跟着身前的男人踏进别墅大门,盛行又接着道:“机票已经订好了,今天飞往丽城最近的航班也要下午一点四十分起飞,中间会在昆明休息半小时,再行飞往丽城,若是等老爷子回来,时间上怕是来不及了,要不要等从丽城回来后,再和夫人进行摊牌?”
祁家老爷子已经六十有余,活了一个甲子的年纪,该看透的不该看透的心里都有个数,什么名誉利益的早已不放在眼里,公司的事也就慢慢放下了。
如今,除了亲自教养孙子之外,其它事他都不大管了,连一向纨绔的祁彦彬都上道了,大儿子小女儿的更用不着他操什么心,这一生忙忙碌碌少有得闲的时候,再加上这长孙又格外乖巧听话,甚少让他费心思,趁着现在身体还依旧健朗,便偶尔陪着老伴世界各地到处走走,弥补年青时的遗憾,一路看看风景,也散散心情。
祁彦卿微皱了眉,步子却不见停顿,沉吟了一瞬道:“不用,好不容易才盼到这一日,不能再等了,早些和她结束这种无谓的关系我才能早一日安心,至于老爷子那边,我事先也打过招呼,不消我说,老爷子心里都亮堂着呢。”
此时此刻,浓郁的思念早已占据了他整颗心,他再也不能等下去了。
夜夜从梦中惊醒过来,口中总是念着那个被他念了千万次的名字,仿佛就那么被一笔一笔,刻画在了心上,随着心脏的每一次跳动,酥酥麻麻的疼痛便蔓延至身体每一处,终究汇成一股巨流,震得他痛彻心扉。
他已经迫不及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