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早饭，周礼容留在酒店，我和小曹先去了那家医院，四楼的张悦的办公室里没有人，我们绕了一圈找一个姓王的副院长，他看我的名片后语气很不耐烦
    “我们张总以为你们SE不要做生意了，留个屁大小子和我们谈。”
    小曹在我一边一脸微笑，对‘屁大小子’的评价毫无反应，倒是有副好脾气。
    我说：“抱歉，之前的高级客户经理突然离职，一时没来得及安排接手的人，怠慢了。”
    姓王的转头上下看了我一遍问：
    “那这次是你来谈？”
    “不，我是跟着总公司的周副总来的，我们员工离职给院方的印象不好，周总担心院方各位负责人不放心，也怕下面人搞砸了，所以自己亲自过来谈。”
    “周总？什么周总，他人呢？你们这些公司这样总那样总的太多，不顶事的也能叫个总。”
    “是SE的副总，这个您可以放心，他今天就是让我先过来看看张总什么时候方便，想约他喝个茶。”
    “他今天有手术，没时间。明天再说吧”
    那姓王的撇开脸又喝茶去了，脸上很有些衙门老大的傲慢。
    小鬼难缠。
    我抬头看了一眼小曹，他立刻懂我意思，对姓王的说。
    “王总，那您帮我们安排安排吧？和张总说说，原来vine说你和张总关系最近，你看我也来了医院好多次了，您都看熟我了吧。要不晚上一起吃个饭，我也不能请您白帮忙啊。”
    姓王一听，立刻站起来马着脸站说
    “再说吧，我今天也有手术。”说完他就走了。
    小曹想追上去，我拉住了他。
    小曹有点沮丧说：
    “又说在做手术，每次来都是这句。Vine在的时候，都还是能顺利见一面的。这个副院长不管筹备的事，见不到张总很麻烦。”
    “张悦是不是在躲着我们。”我问
    “有可能，或许已经有别的公司在联系了。”小曹说
    我揣摩张悦的心态，大概是觉得总公司只留小曹在这里是太瞧不起他了，这也难怪，做老板的有这种心思很正常。不过这次是周礼容亲自出马，怎么也要想办法把姓张的见到，不能让周礼容白来。
    我和小曹回到酒店和周礼容汇报这件事，周礼容听完笑了，估计这个结果和他想的也差不多。
    周礼容说：“张悦不高兴，让他先躲一下，摆谱也是种发泄，让他发泄完，后面再联系也是种办法。”
    那天晚上姓王的也一直不接我们电话，我和小曹商量了一下，决定第二天再去。
    第二天，我和小曹还是直接上了医院四楼，这一次四楼所有行政办公室的门都关着，我从走廊里往下看，张悦的那台大沃尔沃已经停在了院子里。
    这个人在医院，只是不知道在哪个角落。
    “你在这里等，我下去看看。”我对小曹说
    小曹听完点了点头。
    我往三楼走，我先找一个人问问张悦在哪里，但三楼刚上班还没什么人。
    我路过检验彩超室正看见一个内勤从一个房间里推一台彩超仪出来，接着两个穿着白衣服的医生也跟着走出来，我听见他用湖南话说：
    “革咋机器银邀不得，金使革坏。憨银来修咯。”
    我听她们这么说，到他们面前，换用本地话问她们张悦在哪里，那两个女医生生疑的看我一眼，只说张悦可能在病房那边。
    我谢了她们，看看她们丢在走廊的那台的仪器，一台ATL公司的产品，标牌上印着一个新型号。这个对手产品一般来讲还是很耐用的，不该这么容易坏，有点奇怪。
    等那两个女医生离开后，我脱掉西装外套，单腿跪在地上看这台机器。仪器面板螺丝钉松动，有很多刮痕。我把面板打开，看见里面有维修封条，应该是销售商留下的。
    “这机子怎么了。”忽然有个人在我身旁用普通话问我。
    我抬头，看见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医生站在我的身旁。
    这男医生个子很高，但四肢偏瘦，高额头，薄嘴唇，戴着一副银框的眼镜，眉头中间，好像是出于习惯性的皱着，很英气的长相。我猜测的他的年龄应该和周礼容差不了太多。我又看了看他的手，手腕处露出白大褂的衬衣袖口整洁而且有型，手指长瘦而且很白，看起来是没有在阳光下工作过，指甲基本都被剪到了不能再短的程度。
    像是外科需要带橡胶手套上手术台的那种医生。
    “说是坏了，看能不能修，要找个插头通电开机。”
    那医生听我这样说，指指刚才推出来的房间，说：
    “先推进去，这房间本来是要清出来的。可以下午再清”
    我们两个人把机器推进了那个小房间。
    进房间后，我弯身插插头，那男医生在身后问我
    “你会修？”
    我看着机器点点头：“我以前经常维修这类机器。”刚进SE的时候我是技术员，头两年都在和这类机器打交道。
    我通电打开机器，显示屏亮起后不停的在报错，我重启几次，结果都不相同，有时候能稳定进入系统有时候却不能。
    “看起来像是软体和硬件的兼容问题，运行不稳定。”
    我对那男医生说完，又掀开面板看了一会。
    “这批机器都不太稳定。”他说
    我仔细看了下面板下的构造，又跪下去看看机器底部，终于搞明白问题的关键。
    这是台翻新机，软体和外观都是新的，但里面是老型号，一般医生用着肯定不会感觉差别太大，但就会出现这种不稳定的兼容问题。
    我站起来，把西装外套又穿上，然后把面板摁会原处。
    身旁那个男医生一直看着我，他问
    “修得好吗。”
    我听他这么问，抬头开始在他身上搜寻其他医生都挂在胸口口袋边的名牌。
    我在他身上什么身份标示都没找到，不知道他是什么人，我也没直接说实情。
    “应该可以，但要花点时间。”
    我试着从这台机子的系统里禁掉了几个功能，修改了一些参数。机子似乎暂时能够正常启动。但或许也是暂时，这样的机器会想年纪大了的人一样，不停的有些小问题出来。
    “好了？”
    “可以先将就用了，最好等销售商的维修员来检查一次软体。”我对他说。
    这男医生听完点了点头。
    这时，走廊走过另一个医生，看见我们两在里面走进来对我身旁的男医生说：
    “张总？你在这里啊，刚好找您签文件呢。”
    我身旁带着眼镜的男医生听完立刻对他伸出手，把文件接了过来。
    张总？张悦？原来一直在我身旁的这个男医生就是我们要找的张悦，这么年轻的。
    我等他签完，那人离开后，才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名片递了过去。
    “原来您就是张总，真巧，我一直在找您。我是SE分部总经理行政助理，卫辰。”
    张悦接下我的名片，看了我一眼。
    “SE总经理助理？你不是说是修机器的？”
    “工作前两年我是技术员。”
    他嗯了一声，把我的名片放进胸前的口袋，转身往门外走，我立刻跟上去
    “你们找我什么事？”他健步如飞，加上个子也高，我跟得有些痛苦。
    “我们公司的VINE因个人原因离职，给筹办新医院的事照成不便，我们来道歉，也想看看张总是否愿意再聊一下未来的合作。”
    “我们已经准备用为以前的医院提供医疗设备的那家代理商的东西了，那些机器比SE的产品性价比更高。”
    我立刻说
    “我想价格肯定不是张总唯一关心的。刚才那台机器也是之前那个代理商卖的吧。”
    张悦听完这句话忽然停住不走了，回头打量我问：
    “总经理助理又修机器，也谈业务？”
    我笑了
    “不，我只是努力留住您。”
    张悦盯着人的表情总让人想起在手术台上的医生，他盯了我一会。
    我继续说：“这次我是和SE的副总一起来的，如果您愿意，他想请您喝个茶，他和您慢慢聊一下。”
    张悦终于开口
    “今天下午两点以后，但我没多少时间。”
    “我来接您，好吗。”我问
    “不，到时候我会给你打电话。”
    说完他又看了我一会，等我道别后，他转身迈着依然很快的步子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