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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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冬天冷得长,许久都不见晴日。这天难得春光明媚,展小楼便抽出点时间,拿了冬天的衣服出来晒晒。
正把衣柜打开收拾着时,小楼摸着一手的柔软,低头一看,却是一件雪白的狐裘披风。自己被送回来时,这件披风便披在身上,可能被照顾的丫环见了,便把它小心的收在自己的衣厨,过了这么久,自己竟然忘了。
展小楼不觉一呆,想起那个极美的凤阳。说起来他还是自己的恩人,先不说他在王爷盛怒要将他卖身时凤阳出现阻止了这一悲剧,且若没这狐裘披风,只怕他熬不过那一晚,早给冻死了。
展小楼伸手把披风抱出来,在阳光下,这狐裘通体雪白,竟没一丝杂色,接缝的地方缝得极细,若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只道这是一整张狐皮做成的。触手所及的柔软和温度,都表明这是十分奢华价值不菲之物。
展小楼捧在手里有些坐立难安,思来想去便又把它小心翼翼的叠好放在床头,然后跑去跟马叔告了一天假,再跑到左洪那询问凤阳所在的地址。
左洪见他问起凤阳,有些奇怪的问道:“小楼,你怎么突然问起凤阳来了?”
展小楼把自己找出披风的事告知于他,说是想去把披风还了。左洪点点头,便详细的告之于他,又怕他对京城不熟,还特意画了张图示意。
见展小楼要走,左洪又叫住他,道:“平常人是见不着凤阳的,你便拿了我的腰牌给那门童看,说是王爷差人给凤阳送东西便成。”说罢,便将自己的腰牌递给他。
展小楼道谢着接过,左洪看了看四周,便低声对小楼说:“你可要多加注意速去速回,王爷这几日去得勤,若是给王爷碰到便是不妙。”
展小楼一听,哪敢再耽搁,便回屋小心的包好披风,急急的去寻那踏春巷。
围绕京城而淌的镜水河清澈见底,暖暖的春风一吹,在阳光下荡起金色的粼光,河岸边的老垂柳扬着长满细细黄绿嫩芽的枝条随风而动,桃树上点点的桃花盛开,远远望去如同一片片红云。正是一片春色如画。
河岸边的走廊里,三三两两的坐了些看客,有些饮着小酒,有些摇头晃脑着吟着诗赞叹这番美景,更有些白须老者摆个棋盘,与对手杀得难分难解。阳光中,春风里,连带着空气中飘散着的淡淡花香,使得路边青草中的一块碎石都显得浪漫多情了。
展小楼赞叹着眼前的美景,却没有丝毫停下脚步的走进了踏春巷。
已经过了晌午,踏春巷里也慢慢热闹了起来,倚红楼的姑娘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斜靠在二楼的楼杆处,大概是刚起来不久,有些还用袖掩着口打着呵欠,见有人经过,便抛着媚眼与人调笑招揽生意。展小楼匆匆躲开一个上来就挽他胳膊的艳妆女子,红着脸小跑地向前寻着店址。
越往里走便越冷清,走到尽头,便已是没什么人了。小楼四下张望着,总算找着了左洪所说的“云深处”,便寻了那门童,示了腰牌,便见守门的几人立刻换了笑脸叫人往里通报,不少许便有人来领着小楼入内。
白日里的这客人还不多,只得三两个坐在角落里喝着酒,整座楼里静得很,透过窗洒下斑驳的阳光,可楼里却仍显出丝阴冷,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展小楼头也不抬的紧跟着领路的小厮穿过大堂,却朝后院里走去,小楼有些诧异的抬头,却见这后院更是枊暗花明,鸟语花香,庭台楼阁的另一番景像,与前院的金壁辉煌大不一样。
那小厮见他的吃惊样不觉有些好笑,道:“王爷第一次差你来?这可是王爷买下特意为凤阳公子修建的。”语气里有说不出的羡慕。
展小楼随口应一声,便跟着这小厮到了后院的一处房门前,那小厮敲敲门,恭敬地说道:“公子,王府的侍卫到了。”
里面传来一声回答,正是凤阳:“叫他进来,你先下去吧。”
小厮应着便退了下去。小楼便推了门入得内来,见眼前景像便是一呆。只见凤阳蜷了个身子正用力扯着什么,脸涨得通红,见有人进来便迅速地坐直看向来人。见是小楼,便松了口气,低下身子涨红了脸又不知在扯什么。
展小楼不觉有些尴尬,立在那儿退也不是进不也是。
凤阳努力了一阵,似乎没有成功,便垂头丧气地把手中东西恨恨的丢了开去,一只手撑着脸发着闷气。
展小楼在旁边看着,差点没笑出声来。这天仙般的凤阳把这番举动做得十分孩子气,真是可爱至及。凤阳抬眼看他嘴角有一丝笑意,没好气的说:“你胆子倒挺大,竟然敢笑我?”
展小楼忙掩了笑意,拱手道:“不敢不敢!展小楼见过凤阳公子。”
凤阳放下手,眨着如同洋娃娃般的大眼睛,有些狐疑的问道:“你叫展小楼啊?王爷差你前来送东西么?”
展小楼一僵,下意识的左右看了看,不好意思的说道:“不是王爷叫我来的,我怕门房不放我进来,所以便借了腰牌打了王爷的幌子,望公子不要跟王爷说起才好。”
凤阳笑道:“好,不跟他说便是。你找我有何事?”
展小楼便把捧在手上的布包小心的打开,拿出里面的披风,上前递给凤阳,感激的说道:“上次承蒙公子可救,留下这狐裘披风,今日特来相还。”
凤阳随手接过,却是看也不看,笑道:“你都还记着,我都忘了,你不还也没关系。”
展小楼正色的说道:“凤阳公子的救命之恩小楼不敢相忘,若他日凤阳公子用得着小楼的地方,只管招呼小楼便是。”
凤阳闻言眼睛滴溜一转,调皮的说道:“现在就有用得着你的地方,你过来。”
小楼一愣,不敢怠慢两步上得前来。却见凤阳指着自己的一缕头发道:“你瞅瞅,今个儿真不顺,起来跌了一跤也便罢了,这头发还和我作对,跟这珠帘缠一块儿了,我都解了半个时辰了还解不开,你便给我到那边桌子上寻把剪刀来把他剪了。”
凤阳的头发要比普通男子长上许多,估摸着是刚起来,头发都还披散在肩上,如同黑瀑般在阳光下闪着光,他说话间气鼓鼓的,绝美的脸蛋上便显出淡淡的红晕,便是身为男子的展小楼也不觉得看呆了。他觉察出自己的失态,掩饰的干咳一声,笑道:“这么漂亮的头发剪了倒可惜,公子欲不嫌弃,我便替你解开吧。”
凤阳懊恼的又扯了扯头发,道:“怕是解不开了,你愿解便帮我解了就是。”
展小楼便上了前,把头发与珠帘打结的地方拿在手上,细细认真的解着,凤阳便在一旁打量着他。一会儿工夫,展小楼便放下那缕头发松了口气,笑道:“总算是解开了。”
凤阳也笑道:“小楼你倒耐心,缠成一团你竟然也解开了,我就没那个耐性,见着心烦便想一剪子下去。”
展小楼抬眼见他笑得灿烂,心道:这凤阳真美,难得的是如同孩童般天真烂漫,可惜却沦入风尘,不得不以色侍人,老天待他真是不公。
虽这般想着,脸上却没有异样,生怕给凤阳觉察了。所幸凤阳也没发觉,自顾自的把头发梳好盘上,道:“偏是王爷喜爱凤阳这头乱发,不准凤阳把他剪了,如今像个女子一般无二,当真讨厌。”
话语间,有些对王爷恩宠的娇态,又有些暗自神伤。展小楼见他此般模样有些不忍,便扯了自己的帽子,指着稍微长长了的短发笑道:“公子怎么会像女子?只不过是头发长些,却也不碍事。你瞅瞅我这般短发,风一吹,头皮都是凉的。”
凤阳听得他自嘲的安慰他,也笑了,道:“你这短发倒也清爽,再过几月便会长长,不必在意。”
展小楼见他笑了也觉得有些开心,抬眼看看太阳竟已偏西,不觉一惊,忙道:“今个儿天色不早了,我还得赶回王府,便辞过公子。改日再来相见。”
凤阳也不留他,笑道:“既然说了改日再来,那可真是得来。”说着便从腰间解了个玉佩给他,道:“这玉佩上有我的名字,以后再过来,便给了门房小宁看,他便不会拦你了。”
展小楼抬眼看看凤阳,见他一脸真诚,便是丝毫没有瞧不起人或是其他模样,于是也不推辞,接过便贴着里衣收藏,告了辞便朝门外走去。
出得门来,却正瞧着前方有个伟岸的身影朝这边走过来,竟是王爷!不觉出了一声冷汗,忙远远绕开从另一处回廊避开。
九王爷远远的瞅见一个青衣小厮模样的人影有些眼熟,只是那人低着头带个帽儿急匆匆的从远处绕开,也不在意,便朝凤阳房里走去,快走到房门前的时候突然想起什么,猛地回头朝那小厮离开的身影望去,眼睛微微一闭,射出一道精光:“展小楼?他来此处做甚?”
自上次去见凤阳已过半月,吃过午饭,晌午的阳光正好,照得人有些酥软,展小楼闲里摸着凤阳送的玉佩有些发呆,凤阳虽说叫他常去,可他毕竟只是个下人,如今又被贬来倒夜香刷马桶,自觉出有些低贱,便是不敢再去见他了。于是收了玉佩,在后院里又开始忙活了。
如今的天气已经暖和,小楼做这份活也有两月有余,倒是驾轻就熟。过了这么久,他也不在是话题中心,总算不再有人对他指点嘲笑。寒语霜又差人给他做了新衣裳和新帽子,他都有些穿不完。头发也长长不少,总算没那般丢人。
小楼的日子过得悠闲自得,偶尔细细想来,便觉得这种日子要比跟着王爷四处奔波吃喝陪酒还来得轻松,便觉得心情不错。只盼着赶紧混完这五年的卖身期,卖身契一作废,他便又可回宁安逍遥。每每想到此处,他便不由得哼起小曲儿心情大好。
韩采伶远远的走过来,见了他这般模样,笑道:“小楼你倒是挺会自得其乐。”
展小楼见了韩采伶,心情更是愉悦,放下手中的活儿便在旁边的水池里仔细清洗,自己闻闻没味儿了才走近她笑道:“不就是穷乐呵,采伶你今个没跟王妃出去么?”
韩采伶边放下手中提的篮子,从里面拿出些糕点来递给小楼,边说道:“今日王爷跟王妃本打算去镜水河游船赏春,也不知出了什么事,宫里来人招了王爷便入了宫,王妃自己觉着无趣,便回府了,这做了的糕点便没人吃了。”
展小楼笑道:“那敢情好,便宜我了。”说罢,便朝韩采伶眨眨眼,笑嘻嘻地拿起一块便往嘴里塞。
韩采伶也被他逗乐了,两个便找了个地儿,边吃边说着王府的新鲜事儿。
这边正是其乐融融,远处的一处回廊里,有一个身影看着这边,冷笑道:“这人倒是有趣,贬了个最低贱的活儿给他,竟也过得此般逍遥。”
此人不是九王爷寒越风是谁?原来,寒越风被招进宫,皇上告之了他一个消息,他闷闷的回得府来,欲四处走走平复一下心情,走到这僻静之处,竟见了本该愁眉不展被人耻笑的展小楼竟然与一女子谈笑风生,哪有一丝颓废之气?满面春风才是!
寒越风顿觉不爽,想起上次在凤阳那里见着了极似展小楼的身影,旁敲侧击地问起凤阳,竟被他三言两语糊弄过去,他眼神一阴,冷笑一声,心道:岂能容你如此好过?
寒越风冷冷的看着眼前那张灿烂的笑脸,猛地拂袖转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