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当断则断
    卓越踏进修心馆的时候，红红的太阳仍然披着霞光踏着彩云在山顶上徘徊，像是一位痴情的姑娘在傻傻地等待她迟迟不肯露面的恋人。
    一楼的大厅里没有开灯，由于修心馆前面的绿化带里那一排茂盛的悬铃木的遮挡，屋里的一切都开始影影绰绰起来。
    隔壁的厨房里传来阵阵噼里啪啦的炒菜声，哗哗的流水声和抽油烟机嗡嗡运转的声音，偶尔还有一缕惹人垂涎的饭菜的香气悄悄从厨房溜出来，偷偷钻进人的鼻子里，引诱着人的食欲。
    尉迟恭正一眼不眨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墙上的液晶屏幕投射出的光线照在大厅里仅有的这个观众身上，恶作剧一样时而把他装扮得五彩斑斓时而又漆黑一片。他手里捏着一个只啃了一口的苹果，那只苹果被啃掉的地方已经泛起了锈色，好像被人啃了一口之后便忘了它的存在，松松地卡在他的拇指和食指中间，随时都可能掉下来。
    他面前的黑色大理石茶几上放着一个青花瓷的果盘，果盘里几只凝着水珠的大红苹果摆成一个缩小版的金字塔，在电视的光线里反射着诱人的光。
    电视里在放《猫和老鼠》，看过的人都知道，这是一部非常搞笑的动画，卓越看的时候曾经一度笑得从床上翻了下来，还摔坏了新买的笔记本电脑，被他爹骂了个狗血淋头，可尉迟恭却呆呆地坐在那里，看得眉毛紧皱，满脸忧伤，似乎下一秒就能掉下泪来。
    尉迟恭虽然性格比较外向，喜怒常形于色，但也从来没有见他露出过这样一副受伤的表情，卓越看了不由得心中一紧，快步走到沙发旁，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尉？”
    “啊！”尉迟恭被吓地惊叫一声，手里的苹果一下子滚落在了地上，咕噜噜转了个大圈，钻到了茶几底下。
    “砖头你怎么了？”南宫玉听到大厅的声音，立刻拎着一块豆腐从餐厅里冲了出来。
    “没事，我没事。”尉迟恭赶紧收起满脸的忧伤，看了一眼卓越，平静了一下思绪，勉强翘了翘嘴角，向南宫玉挤出一个难看的微笑，“就是被卓越吓了一跳，我没事，你快去忙吧，爷爷和清苑还有……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嗯，好。”南宫玉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尉迟恭，确定他真的没有事，这才嘱咐卓越好生陪着他，自己两步一回头地进了厨房。
    “卓越，你回来了？”尉迟恭捡起掉在地上的苹果，擦了擦，放到了茶几上，然后拿起盘子里最上面的那只递给卓越。
    “嗯。”卓越坐到尉迟恭旁边，搂住他的肩膀，握起他的手在那苹果上啃了一口，忙了一天，他确实有点饿了，“小尉你想什么呢？脸色不大好啊。”
    尉迟恭没有回答卓越的问题，抽回手来，抬起头又看了看外面，见没有人再走进来，迟疑了一下，问道：“卓越，清苑和……晋殊……怎么没有回来？”
    “清苑应该在祭祀之山帮忙运送物资，晋殊……摔伤了胳膊，住院呢，一两天之内回不来了。”卓越斟酌了一下，回答道。
    “他摔伤了胳膊？”尉迟恭突然瞪大了眼睛，抓住卓越的手，紧张地问，“他怎么会摔伤的？”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卓越咽下去一口苹果，从茶几上抽出一张纸巾擦擦嘴角，“不过听清苑说，是……南宫玉把他弄伤的，你晕过去之后，南宫玉急了。”
    “是这样……”尉迟恭垂下眼皮，沉默了一会儿，仿佛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攥了攥拳头，抬起头来注视着卓越的双眼缓缓说道，“卓越，我想离开修心苑，你能不能带我走？”
    卓越一听，顿时就愣了，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应该立刻双手双脚表示十二万分的赞同，但是，“为什么？”
    “我不能再自欺欺人了，这里，并没有我的位置。”尉迟恭的眼神闪了闪，又看向了电视，电视里汤姆猫被小老鼠耍得团团转，依然执着地想要把它逮住做成自己的美餐。
    “小尉，这话怎么讲？”卓越的心又猛地一提，握在手里的苹果也忘了啃，严肃地看着尉迟恭略显憔悴的侧脸，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卓越，你应该明白的，晋殊回来了，他才是南宫玉的恋人。”
    尉迟恭脸上泛起一阵苦笑，低下头，眼睛里蒙上一层水雾，想起晋殊对他的指责，心头又涌起阵阵酸楚，但是，这一切又都是自己的自作自受，怨不得别人。
    “我其实很清楚，南宫玉对我并不是真心的，他从一开始，就只把我当弟弟，现在之所以这么宠我，完全是因为他忘了晋殊的存在，把我假想成了他的恋人，迟早有一天，他会回想起来，想起他心中真正喜欢的是晋殊，然后恨我一辈子。”
    卓越听完，跟着一起沉默了，原本他打算想尽各种办法把尉迟恭带走的，现在看来他那些办法完全没有必要了。
    南宫玉的情况，实在有些复杂，如果他对小尉不是真心的，当然痛痛快快地放手是最好的选择，世界那么大，没有必要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放弃一切。
    “小尉，我答应你，明天，我们一起搬到我家。”卓越搂着他的肩膀，坚定的目光里流露着浓浓的愧疚。如果当初他及时出手阻拦，如果当初他没有帮南宫玉冒着雨把他从林清肃那里找回来，或许，他现在仍然每天都过得开开心心的，依旧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孩子。
    “卓越，谢谢你。”尉迟恭冲卓越笑笑，笑着笑着，就扑到他怀里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他舍不得南宫玉，但是又不得不面对晋殊，最重要的，南宫玉不是因为和晋殊分手了才和他在一起的，而是不知道什么原因，竟然不认识他了。
    如果不是今天晋殊突然出现，他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不敢确定，在这份感情里，究竟有多少是南宫玉的真心，多少又是假象。
    大厅的门口，不知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个人，夕阳的余晖静静地洒落在他的身上，为他镀上一层朦胧而又神秘的光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