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看着夏天匆忙地跑出去，疑惑地皱了皱眉，是他听错了么，为什么感觉夏天的声音，似乎带着哭音？随即摇摇头，夏天已经经历了这么多，再加上夏家人，真出了什么事自己也应该不用操心了吧，自己这个师父，早该对他放手了。反倒是灸舞，灸舞。。。。。。。修靠在墙上有些无力。
    灸舞的表现和动作似乎和平常并没有什么不一样，然而他知道灸舞并不开心。到底，是为了自己。
    修闭上眼，这具身体，连自己都不知道还能撑多久。等到最后一次血祭，他们的命运，大概就会在那一刻揭晓。
    那些明天，修从来都不敢去想。那些未知的离别，如同活跃生长在骨血里的荆棘，漫长的忽视让它消失，然而不知道在未来某月某日某一刻，就会疯草般肆意生长，把所有人，拖进那个看不见的结局里。只能装作不在乎不在意，似乎这样就能欺骗自己，欺骗这个世界。能么？
    “灸舞，铁时空那边，很麻烦么，要我帮你么？”
    灸舞笑着说道：“没事。”然后他听到修说“灸舞，如果不开心，就不要笑了。”笑容渐渐隐没在唇角，灸舞抿着唇，坐在修的旁边，无奈地笑着，“呐，修，你都知道对不对？”聪明如你，知道我在自责什么，担心什么。灸舞伸出手，把那个日渐清瘦的人抱住。我一直在害怕，害怕那个梦境，真实到不可思议，然而至今我却看不透最后那个结局。
    “灸舞，你知道么？我从来没有后悔过接受血祭。我从一出生就知道，我的身上背负着呼延觉罗家族世代承袭的责任与牺牲。我没有告诉过你吧，”修顿了顿，浅浅地勾起唇角，“父亲死的时候，我就在旁边。我看着我的父亲燃烧尽所有的生命力，我想过去抱住他，制止他的牺牲。长老命令侍卫制住我。然后，”修淡淡地看着窗外的梧桐，睫毛颤抖了一下，接着缓慢而冷静地说道，“我亲眼看着我的父亲，死在我的面前。连尸体，都没有。那个时候，我才知道。所有的私情，在家族与责任面前，什么都不是。无论是我还是父亲，都没得选择。”
    修依然静静地看着窗外的梧桐，精致的面容上没有任何表情，眼泪却一滴一滴流下来。灸舞没有一次这么清楚地看到那淡漠与冰冷下滚烫的血液，被宿命与时光慢慢冷却成一片平静与无奈。
    “我深深地恨过这个家族，我想离开，想追求所谓的自由。然而我知道，我比不上澈，无论如何，我也没有办法彻底脱离呼延觉罗家族。呼延觉罗家族，可以为了这个时空牺牲全部族人的生命，可以为了时空牺牲全部族人的自由与信仰，它古板，冷血，残酷，可是那是我的家，我生长的地方。那里的每一砖每一瓦，每一条裂缝每一道刻痕，我都触摸过无数次。它的信仰，它的执着，它的牺牲，都无比深刻地烙印在我对这个世界最初的印象里。它鲜活地活在我所有的骨血和记忆里。我对这个世界所有的印象，都带着无法磨灭的呼延觉罗家族的印记。我没有办法离开它，就像一个人没有办法抽离他的血液和记忆。”修转头看着灸舞，漆黑的眸中有温柔的流光，灿若星辰，“所以灸舞你看，这个世界上，爱情并不是全部不是么？我从来就没有后悔过接受血祭，就像你也不会为了离开东汉远赴江东而后悔。除了爱情之外，这个世界还有太多太多的东西，抛弃了就意味着生命。”修闭上眼，感受着灸舞温热的体温，呼吸所及，是他无比熟悉的冷薄荷香。所以就算未来的某一天，我永远离开了，你也要带着希望，好好地活下去。
    修半跪在床边，看着灸舞紧闭的双眼和刀凿般深刻的侧脸。修长的指尖一寸一寸地描绘着灸舞的五官，明明知道他已经睡着了，却还是不敢真实地触碰到他的侧脸。
    灸舞，很久都没有认真地看过你了。以前，总觉得时间不够，不够用来处理公事，没有时间去看你。现在，也觉得时间不够，不够用来看你，我想把你的样子，深深地烙印在我心里，让它陪我走过忘川河畔，走过，生生世世。
    修轻轻吻在灸舞的唇角，如同羽毛般轻柔而虔诚。他张开嘴，如同梦呓般喃喃低语，似乎只是张开嘴，声音连自己都很难听到。
    “在很久很久的未来，灸亦长老·舞，你会娶妻生子，儿孙满堂。”
    灸舞的睫毛颤了颤，似乎睡得不舒服翻了个身。背对着修。
    “不会有人知道，那个无私的呼延觉罗家族少主，有多么自私地想过和你一起变老，想过，等到我们都老了，头发都白了，我还可以拿着放大镜数你头上的白发。。。。。。”
    修倚着灸舞，敛眸低语，似乎在唱着一首梦中的童谣。
    修，你也不会知道，在灸舞背对着你的那一面，他闭着眼，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