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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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夏末,只是这个即将到来的秋天,怕是安稳不得了。苍帝于御花园中遭到来历不明之人的刺杀,幸而在危急关头被一神秘男子舍身相救,并未受什么大伤,可那神秘人却未能救回来。宫内宫外顿时惊疑四起,纷纷猜测起那死去了的人的身份。一时间,千百种说法口耳相传。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不过是又多了一项茶余饭后谈资,而对那些上位者来说,可真真是一时激起千层浪了。这几年里,甄氏与敏妃一脉的尉迟家权势可谓如日中天,大揽朝政。朝中耿直的老臣们忧心不已,几次三番的明里暗里地劝告着陛下小心外戚专权,却也不见他们的主子有什么动静,一直未曾表态。如此一来,朝廷上就形成了甄氏、尉迟家与一众良臣的三足鼎立之局势。但这两家外戚如今渐显合力的意图,因而忠厚老臣们组成的一方愈加力不从心,形势已在慢慢倾倒。此次的刺杀事件一出,恰好成了一条最佳的导火索。现今的朝廷,风声鹤唳,人人自危,生怕一不小心就成了无辜的炮灰。澜乾宫内,苍帝轻啜一口龙井,微微抬眼轻瞟了面前站立的人一眼,声音似笑非笑,“这几日来,朕称病未去上朝,底下的大臣们如何了?”“回陛下,”男子声音低宏,面容刚毅,竟是当朝左相,“还未有太大动静,甄右相与尉迟尚书两党虽称是合作,但彼此也无所信任,所以微臣这里一时半会儿还撑得住。只是,若耽搁下去,怕是就……”“爱卿之意,朕已明了,那两只老狐狸也安生太久了,竟忘了本份,”苍帝眼中一闪凶厉之色,“合该挫挫他们的锐气了,但是,适度就好,毕竟还不到最后拔除的时候。”“是,微臣明白。”“朝内布局都完成了吗?”“已大致完成,这几年中各部都已安插进陛下亲自遴选出的人,他们也一直在等着收网的时机。”“嗯,这样便好。朕还有步棋未下,这几日依旧不便出面,你们要有耐心。”“是,可微臣还有一事不明,先前陛下遇刺救陛下的人……”左相谨慎的揣度着苍帝的心思。他是两朝老臣,从一开始便看着这位主上一步步登临这至尊之位,深知苍帝的心思缜密,又协助着他撒下一张大网。现在,却已到了一点点收网的时候了。“行刺之事是朕安排,朕受轻伤也在意料之中,爱卿不必顾虑。然,那救朕之人的死则是……无心之失罢了,”苍帝睁开那双狭长的凤眼,眼底幽深得如同深渊。左相一惊,自知逾越,慌忙告退而去。是了,左相的疑虑不无道理,因为打从一开始,这便是苍帝设下的一石二鸟之计,既是引出两党的野心,也是为了——叫那人死。苍帝知道那人一定会出手救他,哪怕是知道这就是一个为他而设的死局。缪月阳,朕没有忽略你替朕挡刀时那份释然的神情,你恐怕早就料到今日之死了吧?提振运筹帷幄整整十五年,终于走到了最后一步。只是,这也还只是一个开始而已。你的儿子,想必也快长大成人了,细细算来,恰好十岁了,与你当初进宫时一般大小。听说,这冥渊山上真的有神灵啊。是呀,那山上终年云雾缭绕的,看不清全貌。也曾有人想上去过,可全都败兴而归。这怎么说?每个到山上的人,不知为何总是在原地绕圈子,辨不得方向,着实瘆人的很。冥渊山上,拨开那层层环绕的云海,你会发现此地竟像是仙境般迷人。在山的深处,一座神秘的庄园正坐落在此,一派庄严古朴之风。庄园里,一个小巧的紫色身影倏地晃进了视线之中,随着他的跑动,身上佩戴着的一串银铃发出悦耳的清脆响声,一下子打破了庄园自有的肃寂。像是误落尘世的精灵般轻巧的跳到水池边,与玉般的小脸上挂着止不住的笑意。“小鱼儿,小鱼儿,你们终于又活过来了,”小人儿话里带着担心后的安慰,“爷爷当真是绝世神医。”“缪紫凰,你快给我离的远些,不准再碰了。”一个老人从屋里走出,虽是身着粗衣,却也言不住那份隐逸超然的风骨。“呃,”紫凰扁扁嘴,带着浓浓的委屈从池边跳到了地上,“孙儿知错了,再不拿赤炎草去喂它们便是。”“你这小猢狲,当真是让老夫拿捏不住。”老人无奈的拍了拍他的头,“虽是认错,却也不可不罚,去将《医典》从头到尾抄上一遍。”小家伙天资过人,性子却太过好动,难以收敛。若再这样下去,必将影响他今后……思及此,老人不禁心中暗叹,他以后的路,怕还是个未知数啊。紫凰垂着小头扯了扯裤脚,露出的雪白脚踝上印着一条浅浅的疤痕。没错,缪紫凰便是两年前的面具小孩,因为伤口处理晚,落下了个小小的伤疤。老人正要开口说些什么,林中的群鸟却不知被何人打扰,霎时惊起四散。“咦,有人进山了么?”紫凰好奇,自他住在山庄起,九年来还从未有人能闯进来过。“该来的,还是来了……”老人死死盯着那片林子,低低的叹息。这大约,都是定数吧。画面转到深林中,一个青衣男子正纠缠于山中的阵法之上。唉,为什么每次这么累的活都要派我上?心里默默吐槽一句,脚下却是丝毫不停的向前冲去。。可没跑出去几步,便又堪堪停下,这阵法当真是磨人,青衣男子略有些着急。上面那位爷还在催促着呢,若赶不及,那我也没几口气可活了。天色渐暗,山中的云雾越发的浓郁起来,更是阻人视线。青衣男子定在原地,没有任何动静。实际上,他已陷入冥思快一个时辰了。终于,男子合着双眼的面容上,勾起了一抹耐人寻味的微笑。这阵法的关窍——已经找到了。“上为阳,下为阴;气为阳,血为阴。”划破手指在四周的树底下点点画画,渐渐构成了一个阴阳鱼的图案。青衣男子手中托着罗盘,不停的嘀咕:“一六为北,三八为东,五一为中……”缓缓后退一步,转而向斜前方踏出,身边的云雾立下变淡了些许。猜对了,心里不禁为自己欢呼一下,表面上的神色却是不变,“金曰从革,木曰曲直,水曰润下,火曰炎上,土爰稼蔷。”身体以一种奇怪的节奏向前走着,不时的改动方向。面前的路已经开阔清明,男子打开火折子,双脚点地,运上轻功赶路而去。又是安然酣睡的一夜过去,清晨,老人起身来到后院,喂着足足养了八年的信鸽。托起其中的一只,映着朝霞的光晕,那信鸽双翅之上有着丝丝暗金羽色,不似寻常。竟是皇室专用的泣血鸽。老人抚摸着信鸽旳羽翅,仔细地绑牢上信件远望着它飞出的方向,眉头深锁。这信终是派上了用场。只望那人,能答应老夫的请求了。清风徐徐,竹尖摇摇,临近水边的清泉驱散了夏末的最后一丝暑气。紫凰抱着一大册兵法卧在亭中打着瞌睡,画屏掩映其间,耳旁蝉鸣如缕,简直美好的不似凡尘。正昏昏欲睡的他全然未察觉到身后已出现了一陌生人。那青衣男子耗尽了心神,又丝毫不计后果的压榨了一夜的体力,这才将正常人需赶三日以上的路程一日半便完成了。此时的他已是完全脱力,身上也是狼狈不堪。终于找对地方了,男子简直要喜极而泣,心中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啪”的一声,直接断掉。眼前一黑,彻底透支了的他嘴角含笑的晕了过去。再说说紫凰,身后这人一晕,身体砸在地上的声音直接把他吓醒了。转头一看,却发现一个衣衫褴褛的怪大叔倒在了石板上。来不及多想,便连拖带拽的把人挪到了客房。看着爷爷在那边认真的检查那人的身体,紫凰心中些微的诧异。没想到竟真的有人能闯过那些阵法,要知道现在聚成的阵法可是他在爷爷原有的基础上,又加入阴阳算数的一系列机巧之术而形成的。偷瞟了那人一眼,微微钦佩之外,也忍不住有些赌气。他以后,绝对绝对精研术数,绝不输他。在紫凰不停地进行自我批评之时,男子悠悠转醒。“晚辈虞常,多谢鹤空前辈相救。”男子因行动不便,便在床上将就着行了礼。“你怎么就敢确定我就是缪鹤空?”“上古之人,其知道者,法于阴阳,和于术数。向来是破阵容易,结阵难,这世上技巧阵法之道能有如此成就的,怕是只有您一人了。”“哦?可这回你真猜错了,”老人侧过身子露出站在后面的紫凰,“那阵法的精髓,尽皆是这孩子的成果。”“这,怎么可能?”虞常一脸的难以置信,“还只是这么小的孩子……”“我已有九岁了。”被看不起的某小孩忍不住抗议,“我……”“凰儿,爷爷和这位公子还有些话要讲,你先出去一下。”缪鹤空直接把话堵了回去,紫凰见状,也只好关门离开。气氛微微有些凝固。剩下的两人都在思忖着如何应对对方,一时寂静。许久,虞常到底是年轻人,没能忍住开口说道:“前辈应该也知道晚辈的来意吧。”“是你家主子叫你来要人?”缪鹤空语气里满是嘲讽,“老夫的儿子没了,如今还要赔上孙子?”虞常压住心中的不忍,狠声道:“这终究是您缪氏一族的本分。”“所以就理所应当?”缪鹤空眼中带着浓的化不开的悲哀,“回去转告你们主子,因果循环,我不会横加阻拦,但也请他收敛一下。”“……”“凰儿若生变故,老夫就是拼了性命,也要他百倍偿还。”虞常无言,想到刚刚那孩子明亮的面庞,心中闪过一丝心疼。还只是这么小的孩子,却要即将陷入那权势倾轧的漩涡中央了。四下,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