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01.物非人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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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斩第二次见到岚柒是在御书房,面见兄长时。小孩正躺在御书房的一张小榻上兀自酣睡。
小孩对周遭的一切似乎分外敏感。待靳斩和四五位大臣迈进御书房内时,便隐隐有醒来的意思了。直到一位大臣一时没收住声,小孩就蹙着眉,揉着眼,从榻上坐起来。
帝王见岚柒被吵醒了,没好气的瞪了那位大臣一眼,而后在那位大臣额冒虚汗时步下御案,坐在小榻上,给小孩理了理睡乱的短毛。
“可是他们吵到你了?”司璇帝待岚柒好多半是因为司天辉。司天辉是打心眼里疼爱岚柒,虽然在司璇帝看来是莫名其妙的。二月头天是天师为国祈福之日,司天辉要在祭台上呆上整整一天,若是平日里,多半是陪着小孩念书的。
“吵。”小孩的声音好听,糯糯的,却很清晰。
“可还要睡?朕让平安带你去别处休息。”刚想唤候在御书房外的平安进来,却见小孩醒了神,正直直的盯着自个儿皇弟,“怎了?”
“像。”小孩只是蹦出那么一个字,御书房里的几人也只是认为他在说骁王与司璇帝相像,却是不知道,小孩盯着靳斩是因为,他与前世【向阳】的恋人靳扬,生得一模一样,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可不像麽,他可是朕同父同母的胞弟。”揉了揉小孩的软毛,又问了一遍,“可还要睡?”今早刚接过来那会儿,司天辉就千叮万嘱,小孩午睡少不得,缺了觉下午该头疼的。
“不。”言简意赅。说罢,挪着小屁股到床沿,够着小榻边的白色小锦靴穿上,“忙,走。”很是认真地从口中蹦出两个字,也不等司璇帝回话,迈着小短腿出去了。
忙,你忙你的,做你的事。走,我走了,自己玩,你不用管我。长长的一句话,到小孩口里就两个字给概括了。好在司璇帝是看着小孩长大,虽时常被小孩的少言搞到不甚明白,却多少也是理解了的。
靳斩看着小孩离开的背影,有些出神。他还记得筵席那天,小孩看着他的眼神,那种带着试探,茫然的眼神勾起了他的兴趣。而且那晚,小孩的曲子,那曲虽是对着他唱,可他去无法打包票说小孩是为他唱的。回府躺在床上回想的时候,恍然能感觉到,那曲,是透过他,唱给另一人听的。一想到这,心莫名的烦躁。
一个小屁孩,凭什么看着他,唱的曲是给别人的。可一惊醒,又觉得这话不对,端得自己好像吃醋似的。一夜烦躁,隔天早早就去了军营操练士兵,断了这想法。
这端靳斩兀自想得出神,那边司璇帝看着小孩迈着小短腿的小小身影,不由一阵感慨:这话,什么时候能多一点呢?
他还记得,当初见着小孩的那个寒露天。那天,司天辉难得的被他拉着出了天师府,在路过一棵梨树时,发现了小孩。小孩小小的身子蜷缩着,瑟瑟发抖,小脸冻得青紫。细细的脖颈上挂着一小块梨木牌子,上书“岚柒”二字。
司天辉当下就抱着小家伙回了天师府,找了大夫,在小孩床前守了两天两夜,才盼到小孩转醒。
小家伙初醒时却是不会说话,无论怎么问,小孩都是呆呆的,不哭也不闹。原是以为小家伙是个小傻子,不料,转醒的当天晚上,小孩就又全身发热,睡得也是极不安稳。当他再看到小孩的时候,小孩正坐在床榻上,哭得好不伤心,可也只是流着眼泪,没有哭出声。
岚柒会说话是在,在天师府住了一段时间之后。小岚柒盯着司天辉看了半天,才从嘴里蹦出那么一个字,“辉”。
后来,司天辉带着小岚柒去了普台山,说是要让普台山上的老僧给小孩算命。老僧只看了小孩一眼,便摇着头,“此子命途非尔等凡尘俗人可胡言。”
这天的天气算不上好,灰蒙蒙的,凉风阵阵,带着初春的气息。坐在御花园的观赏亭中,岚柒瞌着眼,眉头微蹙。午时的觉被打扰到,没有睡好的症状显现出来了。现在脑袋如同数万枚针不间歇的戳刺着,不见血,却是疼得厉害。
迷糊间,似乎回到了以前,男人带着【向阳】走在法国巴黎的街道上。浪漫之都的街上,男男女女或拥抱着或当众亲吻的。每一样都是她从没体会过的,从不曾在意的,在遇到男人之前。
他们在街边的露天咖啡厅喝咖啡,她看着男人哄小孩似的举着一块蛋糕喂过来,微蹙着眉头张嘴吃掉,耳尖微微泛起的红晕引起了男人注意,男人惊讶地看着她,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等笑够了,亲昵地揉乱了她的发,说:“我家阳阳会害羞了呢,好开心。”
男人的笑很好看,很温暖。这种想法她曾告诉过十八,得到的却是十八一脸的不可思议,“那个披着羊皮的狼是温柔的动物,那魔王撒旦看起来都是可爱的。”十八曾这么评价过男人,“一个懂得温柔却冷漠的家伙”。
她从不这么觉得,至少男人让她知道了很多她缺少的东西,也体会到了很多从未体会过的感觉,和男人在一起,她觉得很……舒服。
是的,舒服。
那段时间,他陪她游遍了整个浪漫的巴黎城,还去了充满薰衣草的普罗旺斯,参观了他在法国的家,一座古老却又辉宏的古堡。
“靳扬,”睁开眼,小小,肉肉的手抓着胸前的衣襟,“为什么你没告诉过我,思念会…那么痛…”若司璇帝或是司天辉在,一定会惊讶的看着小孩,毕竟,小孩是第一次这么明确的说出自己的想法,而不需要他们猜测。
她还记得,那次假期后,回组织接了一个保护前国家领导人安国华的任务。任务不难,只要使安国华在出使意大利期间得到安全保障即可。只是,她没想到,男人这次居然也会出现,这让她多少有些惊讶。她知道男人很厉害,与国家的一些高层领导有接触,确实没想到,他会和安国华有接触。
那次出使不是很顺利。那时意大利的黑手党因为地盘的事十分猖獗,即使在白天,意大利的大街上的人个个都是皱着眉,小心翼翼的。而他们被卷进了黑手党的争夺战中,男人为了掩护安国华,右肩中了一枪。而她自己,可笑的因为要躲敌方扔过来的炸弹,被流弹击中心肺,当场死亡。就在那转瞬间,她似乎听到男人撕心裂肺的喊叫声。
她似乎懂得了男人口中的不甘,愤懑,心痛。原来,人能在一瞬间有这么多的情绪。她甚至才刚刚明白什么叫幸福的感觉,却什么都来不及与男人说,就要先一步离开他。再一次醒来面对的一切都是陌生的,用四个字概括就是:物非人非。
靳扬……
身前投下一片阴影,抬起头,入目的是那张再也熟悉不过的面容,却不是自己熟悉的,给过自己温暖的人。他的声音和男人的声音一样好听,不过少了那份他所熟悉的感觉。
“小鬼就是小鬼,就知道躲起来抹眼泪。”靳斩看着坐在亭子里的小小人儿满脸泪痕,一点也不温柔的用衣角胡乱的在他脸上擦拭着。
小孩小小的脸被靳斩那两下子弄得通红,小家伙不舒服的瞪着他,跳下石墩凳子,抬起小脚朝他小腿骨踢去,不料被人一把抱起,整个人跌进了那个温暖的怀里。
“看你可怜,带你出去玩,怎么样?”也不理会小孩是否意愿,抱着小小的人儿,靳斩大麾一挥,裹住小孩小小的身子,施展轻功,跑了。
被留下来的平安迎风流泪。
骁王殿下,你要把柒少爷带哪去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