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我原本并不打算帮助他。那份因缘应该在我带他找到凯恩就结束了。但是他们好笑的第二次见面实在让我硬不下心肠。
    哪怕他们的关系最初是建立在威胁之上，但他最后还是愿意为他的牡狼献出生命。
    事实上，这份帮助在很大程度上基于我对他的羡慕。至少他找到了那个他肯献身于之的对象，而我却只能一刻不停地继续寻找。
    1422年春爱图森堡”
    在这个发现女巫就要将之烧死的大陆，白女巫药剂的珍贵是不言而喻的。
    这帮助让巴特曼受宠若惊，甚至他捧着药瓶的双手都开始发抖。
    “但是……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安娜想了想，说，“药剂可以让你的牡狼恢复健康，至于怎么让他认出你，这是你的手段。另外，夜晚的野兽警觉性最高也最凶猛，你最好不要想早点治好早点好之类。”
    巴特曼没回话，他抿着嘴坐在篝火边，看上去很颓然。
    安娜没再理他。女巫抽出毛毯抖开，裹在身上，倚靠背后的大石，闭上眼睛不知睡着还是没睡着。
    少年只是安静看住篝火，偶尔丢些干柴进去。火光驱散畏火的野兽，也让巴特曼身上暖和起来。时不时他会转头去看半山腰的洞窟，理所当然，什么也看不见。
    夜风在山谷里回荡，原本因为篝火的关系不会太冷，但是安娜依旧被冻醒。
    她不太高兴地睁开眼睛，模糊的视野里只有一团已经燃烧殆尽的木炭。
    半山腰的山洞里传来野兽的低吼。
    安娜迅速坐起来奔向山壁，她灵巧得就像一头森林猫。
    山洞两侧山壁上的夜光魔法早就失效，这时女巫才懊恼地发现她并没有把背囊背上来。背囊里有咒语需要的药剂。
    洞穴深处传来野兽恶意的咆哮和少年的闷哼，血腥味。
    “巴特曼！”她试探着走进去。
    “别来！”洞穴更深的地方，至少不是安娜看见巨狼的地方，传来少年的声音。
    很明显透露出他在隐忍极大的痛苦。
    “安娜是吗？别进来，”巴特曼喘息着，大腿的剧痛几乎让他窒息，“我不确保凯恩看见你还会逃……”
    所以巨狼是听见有人进来，躲进了洞穴深处，发现没路之后做出攻击？
    女巫真恨不得把少年的脑袋撬开，看看里面是不是有一条中通的孔直接连接他的左右耳，不然怎么会左耳进右耳出？
    事实上，巴特曼也想撬开自己的头壳看看，里面是不是塞得一团稻草。
    巨狼咬着他的大腿，牙齿深深嵌进肉里。巴特曼疼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但他认真没叫。他顺势抱住巨狼的脑袋，万幸这头狼没有试图把巴特曼撕碎，他一遍又一遍顺着巨狼的被毛，同时小心翼翼避过那些狭长到快到背部的伤口。
    “没事的凯恩，”他的脸轻轻蹭过巨狼厚实的吻部，“一切都结束了。”
    巨狼仍未松口。竖起的背毛昭示他仍在警惕中。
    巴特曼有些后悔自己的操之过急，不过他想，如果再让他选一次，他应该还是会操之过急。
    少年坚持，甚至有些固执地顺过巨狼的背毛，狼的口涎滴在伤口上的剧痛，不比尖牙刺穿皮肉那一刻要好多少。
    凯恩不是没咬过他。第三次见面时巴特曼带来了=糖，但是那似乎无法满足胃口大到极点的狼。凯恩咆哮着冲向他，狼爪把他掀翻在地然后咬住他的手臂。
    天，那可真疼。
    凯恩当时就尖叫起来，他想他就不该来。
    但是他们依旧有见面。第四次，巨狼为少年衔来森林深处的珍贵草药；第五次，巨狼询问了少年的名字；第六次，巨狼变成人枕着少年大腿睡着；第七次、第八次……第不知道多少次，巴特曼被凯恩带去狼的居所，他允许了男人可以称为“俞越”的行为。男人作为不知餍足的野兽，用另一种方式把他吃得干干净净，末了还不忘留下标记。
    “凯恩，”失血过多让巴特曼有些头晕，他趴在巨狼脑袋上，他依旧为紧张的野兽顺毛，“没有哪头狼会杀死自己的牝狼的，对吗？”
    现在看来你似乎要开先例了。
    巴特曼把手搭在凯恩后颈。巨狼喘息粗重，钢针一样粗硬的被毛戳痛巴特曼的手臂。
    少年的上衣早就裹上女巫的药剂，死死缠在巨狼伤得最终的地方。
    等到安娜背着她的包，手执法杖上来，她看见的就是一个赤裸上身的少年，大腿上一个扎了对穿的血孔，还有几个相对小些，但是依旧骇人的血窟窿。似乎有了理智的巨狼用身子把少年圈起来，头部轻轻磨蹭少年的手臂。
    对于女巫的到来，巨狼依旧警觉，但是没有攻击性。他当然闻得出来身上的药剂和女巫味道的相似性。
    安娜在距离他们五步远的地方停下，侧身坐下。
    “我希望你在后悔。”女巫伸手在背包中翻找，头也没抬。
    巨狼发出呜咽，委屈又悲伤。他轻轻舔过少年的脸，再看向面前的女巫。
    安娜一言不发，背包里以防万一的药剂的药粉她全都取出来。
    药剂和魔法就是这么神奇而充满魔力的东西，独立的时候也许他们风马牛不相及，而当你使用魔法把一盒子药粉融入一瓶药剂中时，也许你会得到意想不到、但你绝对需要的东西。
    金色、里面转动着褐色螺旋的药水看上去如此竟是那么生机勃勃，就像阳光下生长的树木。
    安娜走上前，巨狼立马护犊状呲牙。
    女巫后退一步，她看了眼巨狼圈着的、面色苍白的巴特曼，之后目光转回巨狼身上。
    “不希望你们俩都死的话，你喝掉这东西，”她晃晃手里的长颈瓶，“然后把你的血分给你的牝狼。”
    巨狼有些迟疑，但最后还是软化。
    安娜眯起眼睛走过去，把药剂倒进狼嘴里。
    金色与褐色交杂的魔力在巨狼身上环绕，野兽发出低吟，痛苦难耐。
    他的伤口在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愈合，甚至皮毛都开始在愈合的伤口旁长出。
    当身体恢复完整，巨狼痛苦地摔着头，最后猛地把一嘴黑色的糊糊吐到山壁。
    黏糊的质感、纯黑的颜色，以及腥臭的味道，无论从哪方面说那玩意都不可能是狼体内的淤血。
    安娜皱皱眉，毫不掩饰眼中的嫌弃。猎狼人的毒就是如此恶心的玩意，当然也包括黑女巫的毒药。
    女巫挪到距离那一大团最远的山壁角落，她抱住胳膊倚着山壁，看着面前的狼与人，眼睛一眨不眨。
    “怎么把血分给他。”
    巨狼终于说出人话。
    安娜从靴子一侧摸出一把匕首丢过去，正好滑到巨狼脚边，“隔开血管，把血淋到你留下的伤口上，然后再灌进他的嘴里。”巨狼一脸质疑，而面对这个，安娜只是耸肩，“最直接简单的方法，血液净化，体内吸收。”
    巨狼不再迟疑，他颇费劲才衔起那把对他来说过小的匕首，然而却不知从何下刀。
    最后他看向女巫，红眼珠里有那么一小点示弱。
    安娜看着他们，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