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泱端详着书案上的五尺长刀。伸出缠着绷带的右手，缓缓划过刀柄、刀格、刀身。
    似在感受着刀的脉搏。
    御书房内立侍着两位重臣。
    “季右相，战争期间就由你和纪左相共掌兵部。”江国皇帝指尖在刀身的暗花凹文游移。
    “臣领旨。”
    “臣领旨。”
    反手将艳色的苗刀别在腰间，北冥泱看向案上的山河地图。
    “岚州多山，前有朔江天险，易守难攻；后靠谷海平原，补给充足。这次战役为何损兵折将，两位爱卿可有耳闻？”
    季飞墨蹙眉：“回皇上，朔江因上游冰雪融化迎来凌汛，今年春季雨水不断，水势猛涨。在岚州西部的暮云峡段涨了数丈高，川国军队借助水势撑船过峡，竟攀过峭壁从侧面攻来。杏尚书在岚州正面战场觉察敌军数目有减，等回过神来就……”
    北冥泱死死盯住地图上标注的朔江，接道：“等察觉到时，川国军队已连夜转移近三千兵力。到了赫连雁惊朔江扎营之地，赫连部队腹背受敌。杏煦去救场，虽退了敌军，却中箭染毒身亡。是否如此？”
    “诚如皇上所言。可微臣以为此事另有蹊跷。”季飞墨目露寒光。
    “说来听听。”
    季飞墨带着微愠道：“朔江确值汛期，水位上涨，据暮州传来消息，似乎今年汛期晚了整整十日。时令未改，上游冰雪应时而化，这水晚来，定是上游遇堵，此前从未有过。而朔江源头在我江国境内，是何人堵水十日放水一时暗助川国渡江，偏偏赶在赫连部队粮草不济之时？”
    “右丞相的意思是，江国有川国大量卧底内奸。左丞相以为如何？”北冥泱抬眼询问肃然而立的纪槿。
    纪槿答道：“回皇上，二月底工部尚书莫问上书言朔江水讯异常，已查明有人从中操控；四年前户部尚书乐煜上书说暮州户籍有些许不合规矩，此事至今尚未查明。”
    思忖片刻，北冥泱开口：“外患未了，内忧接踵。此事朕也有些眉目，不出次月水落石出。两位爱卿此月应对兵部之事，部署岚州朔州守将增援兵力即可。川国一时半会要破我北部防线那是休想。”
    顿了顿又问道：“两位爱卿可知江国最好的铸剑师身在何处？”
    “回皇上，应在灵都西郊十里杏花坡。”两人异口同声。
    严肃的气氛略有缓和。
    “是吗？在那里呀。”北冥泱笑了笑，重新将长刀搁在案上。
    季飞墨和纪槿等着他下面的话。
    “这次将士带回来的遗嘱说杏花坡也是今日杏尚书要埋骨之地。”
    纪槿听不出话中情绪，只听语气绝不是问句，仍回话到：“是，兵部尚书府今早已起灵前往。杏尚书一生戎马，一柄长刀保家卫国，已照皇上旨意追封为忠武侯，保留原府邸院落安置亲故。赫连元帅追封为一品大将军，其夫人封为一品诰命夫人。”
    “嗯。两位爱卿近日辛苦。内事问左（纪槿），外事问右（季飞墨），此言不虚。”
    “臣惶恐。”
    “朕累了，今日之事暂到这里罢。”龙袍宽袖轻扫过书案。
    “遵旨。皇上保重龙体，微臣告退。”季飞墨纪槿退出御书房。
    出了宫门，纪槿问季飞墨：
    “你我同朝为官多少春秋了？”
    “将满十五载。”已是泱帝在位第十五年了。
    彼此相望，见对方的胡须渐长，两鬓有霜。
    “诚如杏尚书所言，但愿有生之年能助吾主一统河山。”纪槿正感慨岁月不饶人，继而又道：
    “右丞，杏家血脉只余……”两人姓氏音同，彼此间称呼遂免了姓。
    回想起来见到杏千景的情形，季飞墨说：“杏煦唯一的子嗣杏千景。那个少年，了不得。”
    “哦？我见到赫连雁惊的儿子亦有同感。”纪槿望向晚霞，预感到江国未来的宿命离不开话中的两个少年。
    他的预感不错。至少，杏千景与赫连寻自突遭变故起，命运推着他们越走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