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言听说同宿舍的凌菁是季堂的小学初中同学外加邻居，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了。怪不得她觉得季堂这个名字耳熟，不只是他的“声名远扬”，而是以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听凌菁说过。
    那天晚上，谨言失魂落魄地回到宿舍，正在埋头写作业的凌菁忽然抬头看了她一眼，幽幽道：“谨言，你离季堂远点吧。他……”凌菁似乎在犹豫该不该说，“他名声不好。”
    “哦？”谨言挑眉，嘴角挂起饶有兴致的笑。
    “花名在外。”凌菁想了想，一针见血地概括。
    “呵呵。”谨言干笑两声，“嗯，知道了。”
    凌菁继续写作业了，谨言呆呆往她的床铺走去，艾浅一脸担心地看着她，她对艾浅摆摆手说“没事”。
    午夜十二点，在谨言不甘心地追问下，季堂承认是跟木柠有过恋爱关系，但就在5月28号早上，他们分手了。
    谨言脑海里忽然闪现凌菁说过的话，颤抖着手指编辑短信：季堂，究竟还有多少人，跟你有暧昧关系。
    没有质问的语气，只像是在平静地陈述一句话。她又有什么资格质问他呢？她又不是他的谁。
    她闭眼无力地瘫在床上，浑身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一般。
    许久，指尖传来震动，她起身点击打开短信，然后双眼猛地睁大，瞳孔剧烈收缩，一行清泪从左眼率先涌出，划过脸庞，有一丝从嘴角渗进口中，有些咸，然后变得又苦又涩。
    季堂啊，听说，哭泣的时候，如果是左眼先流泪就表示痛苦和难过，所以左眼流的泪是苦涩的。看来，是真的呢。
    静谧的黑暗中，传来室友均匀的呼吸声，她们都已经熟睡了。谨言右手握着手机，左手握拳在嘴边，眼泪不知疲倦地不断从眼角滑落。她像是不知道疼一样狠狠地咬住自己蜷曲着的食指。只有这样，她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哭出声来；只有这样，她才能稍微忽略心口传来的剧痛；只有这样，她才能在寂静中默默舔舐伤口。
    彩屏小手机在她手里明明灭灭，她在屏幕变暗时又点击使它变亮，她强迫自己死命地盯着手机。
    她在折磨自己。
    屏幕上整齐地罗列了一排名字。当然了，全部是女生的名字。大部分，她都听说过，有的甚至她与之熟识。
    这些，全部是与他有过暧昧关系的人啊。短信的最后，季堂还加了一句话：还有你。
    是呢，最后还应该加上“季谨言”三个字。
    她要记住那些名字。她反复看反复记。
    季堂，我会记住你给过我的伤害，总有一天，我会百炼成钢。
    季堂这一天过得很不平静，他在后悔。
    他自认为是一个聪明的人，所以，从木柠上高二后第一次给他买了早餐以后他就知道木柠喜欢他，但他只当木柠是朋友。他并不反对自己多几个“红颜知己”，毕竟这个年纪的男生，要是谁的身边莺莺燕燕比较多的话就会极其幼稚地觉得特别有面子，并以此为荣。他一直觉得自己很有面子，直到遇到了季谨言——一开始，他只把她当做他众多“红颜”中的一个，但是渐渐地，那个没什么特长的小丫头却总能轻易影响到他所有的情绪。他好像明白了什么叫做“你在我心中是最美”。所以，他向她表白。
    第一次，她拒绝。他伤心难过，后来想想又觉得没什么，毕竟第一次表白对于谨言来说太过突然。
    第二次，她又拒绝。他难过之后更多的是愤怒。我能哄到那么多个女生怎么就偏偏哄不到最想要的那一个？你拒绝我是吧？老子又不是少了你就不能活，缺了你就没人要！
    恰巧在这个时候，他眼前出现了一张温婉可人的脸。
    木柠习惯性地捧着牛奶和面包来到他桌前，嘴角挂着温柔的笑意，放下手中的东西准备离开。她喜欢季堂，但她也知道季堂不喜欢她。而且以季堂的性格，她也没想过要季堂回应她什么。况且，今天的季堂，看上去似乎不太高兴。
    季堂眼珠一转，从木柠给他买早餐以来第一次仔细盯着木柠，笑容璀璨，柔声道：“谢谢。”
    “不……不客气。”木柠红了脸，受宠若惊地跑开。
    季堂很满意木柠脸上出现的表情，这才是应该出现的，不是吗？而不是像季谨言那样满脸只当他开玩笑的可笑表情。
    两天后，他跟木柠说：“我们在一起吧。”
    木柠怔怔点头，然后言笑晏晏。
    可是，和木柠在一起以后，他总是会发呆，晃神间总是会透过木柠看到另一张可爱的圆脸。他控制不住自己。即使和木柠在一起，他也会时时盯着手机，然后一遍又一遍敷衍木柠的言语，只顾着和谨言在QQ上畅所欲言。
    他记得，谨言曾经有一次无意间叫了他一声“大萝卜”，然后捂着嘴吃吃地笑。
    他问萝卜是什么意思，她说：“萝卜养老了会怎么样？心就会失水，出现一条条的纹，嚼起来像是嚼塑料泡沫一样，心就花了呀。‘大萝卜’就变成‘花心大萝卜’咯。听说，你就是个‘萝卜’呢。不过，我觉得你不像，你人很好。”
    如今看来，他还真没有辜负别人对他的评价。现在就是标准的“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但他就是忍不住想要招惹季谨言这个小丫头。
    他和木柠在一起两周，心里想的却是季谨言。所以，两周之后，双休返校回来，他觉得不要再害人害己，他跟木柠提出了分手。
    周一晚，谨言叫他给她补课，木柠不断打来电话，他完全没有心思好好给谨言讲题。
    当晚，他完全没有睡觉的欲望。他和木柠的这件事保密工作做得很好，谨言并不可能知道，他也不想谨言知道。他不是没有注意到谨言从夜教室离开时的样子，看来，是纸包不住火了呢。
    凌晨，他向谨言坦白了一切。他懊恼地想，谨言也许是对他失望透顶了吧。
    生平第一次，季堂觉得自己很可耻。第一次，他觉得身边花花草草太多是多么丢脸的一件事。
    他后悔了。
    他想，要是上天能让他早点遇上季谨言就好了，早到比秦栎遇上谨言还要早。那样的话，他们就都还单纯着，然后可以单纯地相处，相守。
    他不知道短信另一头的谨言已经哭到双眼红肿，他在害怕，害怕谨言从此视他为洪水猛兽。
    他不死心地拨出一串号码，就像是一种本能，他连想都不用想就能准确地念出那串数字。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记住的。
    “喂？”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平静。在接到季堂来电的那一刻，谨言深呼吸了几口，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披上一块大毛巾冲到阳台上，压抑着哭腔接起。
    “小言……”听到她平静的声音他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几秒过后，他决定道歉：“对不起。”然后就是长久的沉默。季堂看了看表，已经凌晨一点半了，他说：“时候不早了，快睡吧。”
    “嗯，拜拜。”
    电话挂断之后季堂有种想拍死自己的冲动，怎么就说不出口呢？最后，在入睡前，他不死心地发了一条短信给谨言：“小言，我相信你，所以才向你坦白。我想请你也相信我，我以后身边不再会有什么有暧昧关系的女生。要是暧昧，也只对你一个人暧昧。”
    谨言看着手机笑了。她师父怎么这么逗呢。他，是信任她的吧。
    季堂，我就勉强原谅你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