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层依旧在离云端最近的地方沉默，乔安意站在窗口朝外望去，天边露出破晓的光泽，明亮的光线像要穿透夜幕，只露出一点俏皮的尾巴。
    竹轩应该在温暖的被窝里睡觉。
    还是不要叫醒她的美梦。
    乔安意等在离竹轩家不远的电梯口，比起窗口，那里会比较暖和。他双手插兜，脊背依着洁净的墙壁，一条修长的腿微微曲着，另一条腿直直的，几乎与墙壁成平行状。汗水下去后，疲倦像藤蔓在身体上野草般的蔓延，他直起颈部，将后脑勺贴紧墙壁，闭起眼睛片刻，便又不安的睁开，空茫的望着天花板发呆。
    他在幻想中用指尖抚摸竹轩的眼睛、鼻子、嘴巴、脸颊，他觉得那是一件美妙幸福的事情。
    天空的夜幕刚刚褪成一片朦胧的光亮，竹轩的房门便打开了。
    乔安意看到夏梓宇从里面走出，他娴熟的拉上门，头发依旧光亮整齐，精神饱满，根本看不出睡醒后面孔余留的倦怠，他一只手提着公文包，在从乔安意身边经过时，他沉稳的眼睛突然变得灵动，他警惕的瞟他一眼，便进了电梯间。
    乔安意觉得夏梓宇就像一把刀子，不经意插上了自己的胸膛。
    他很受伤。
    他僵硬的双腿已无力支撑身体，脊背顺着墙壁向下滑去，他卑微的蹲在电梯口，没有希望的难过起来。
    “你是要来拿回送给我的百合吗？”
    垂着眼睛的乔安意首先看到一双白色条纹棉拖鞋，小而饱满，像好看的蝌蚪的形状，紧接着便是玲珑白皙的脚踝，还有纤细的双腿，格子呢料长裙，稀薄的白色毛衣，冗乱蓬松的长发，苍白的脸颊、憔悴的眼睛。
    她看似没有自己想象中那样幸福。
    乔安意惊讶的望着竹轩。
    “这只百合我照顾的很好。”竹轩将百合递给乔安意。
    是在目送夏梓宇离开时，她隔着门缝看到了乔安意。她一直没有移开步子和眼睛，即使夏梓宇已经乘坐电梯离开。她为乔安意存在感到意外，还有淡淡的悸动和不安。
    “你不想接受我的生日礼物。”乔安意站起身来，稳住脚步后，他垂着眼睛看着竹轩，发现自己比竹轩竟然高将近一头，他不再觉得自己渺小。
    “没有。”竹轩很真实的回答：“我只是猜想你这个时候出现，应该是有事找我。我们之间只有两只百合，所以就顺口猜测。”她委婉的回答，其实她是想把百合还给他，与这个漂亮稚气的大男孩划清界限。
    她突然间发现自己说不出口了。
    她的牙齿有点打结，却尽力保持沉静安稳，让他发现不出自己的不安。
    “我们之间还有勿忘我，不止百合。”乔安意神情的看着她：“我没有那么小气，要把送出去的东西要回来。”他莫名的生气：“我来找你，是想问你一个问题。”
    “……”竹轩微皱的眉头，心中的不安变得强烈，她预想到乔安意会说出让自己张口结舌的话，她不敢允许他说出口，就在她像要制止他说出口时。乔安意却干脆直白的问道：“你有男朋友吗？”
    竹轩被他难住了，他说出让竹轩意外的话。这个结果比她的预想还要糟糕。
    夏梓宇的身影就像沉默华丽的邮轮，在他们四目相对中，缓慢而沉重的游过。
    很显然他在明知故问。
    “你有男朋友吗？”面对竹轩的沉默，乔安意的声音变得理直气壮。
    “即使有，那你也是不爱他的，因为你不敢承认。”乔安意仿佛在泄愤，面对竹轩悲伤地神情，他无法控制自己高涨的气焰。
    “我没有。”竹轩像是在反驳他。
    声音是微弱的。
    却是清晰如清透的泉水。
    乔安意惊讶的止住了满腔的怒火，他懵懂的望着安静的竹轩，不知是要高兴还是庆幸，总之他被强烈的喜悦围绕。
    竹轩难过的转过身，抱着百合机械的往家走去。
    像一只逃走的负伤的小猫。
    面对质问，她不敢承认与夏梓宇的爱情，她难过的想哭，却屏住满腔的呼吸，强烈的抑制噙在眼睛中的眼泪。
    “我想做你的男朋友。可以吗？”乔安意激动的朝她的背影说道。他忘乎所以的高兴，就像小时候突然得到了爷爷送来的直升飞机，站在绿茵茵的草坪上，拿着遥控对准在天空翱翔的飞机模型，非常自豪的对家人说：“我可以让它飞。”
    而此刻。
    他因为竹轩流露出的一丝希望而兴奋，这远比那架直升飞机要金贵。因为他无法掌控一个有血有肉的女孩，只能充满恳求的等待她。
    乔安意对她充满了希望，却不知背着身子的竹轩在难过，苍白的面孔变得枯萎难堪，他天真的以为她害羞了。
    竹轩的步子微微颤着，直到她走进房间关上门，她才全身抖动的哭起来，躲在门边的墙角。她在为她和夏梓宇的爱情难过。因为她不敢承认神圣的爱情。
    这颗在学校中发芽、在社会中成长的爱情果子，在一步步走向歧途和没落，他得到了金钱权势，而她固守的却是见不得阳光的爱情。
    他们是没有未来的。
    当夏梓宇曾经对她说：“依如是一个可以成就我的女人。”那一刻起，竹轩就悲哀的预想到她只会被这个野心勃勃的男人弄得遍体鳞伤。
    他只会把她藏在深渊中说爱她。
    她不知道自己躲在冰冷潮湿的地方还能坚持多久。
    对于初恋，对于自己的第一次，她只是想知道自己到底有多舍不得。
    “我会追求你的。竹轩。”乔安意站在门外，不甘示弱的说道：“我一定会把你追到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