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叫老夫人都嫌恶至此，夏云易不敢想象，当时又该是怎样的一种情形。
    来戚家的人首先是齐雅，虽然发生了方绮的那茬事，但老夫人对齐雅的宠爱依旧不减。齐雅支支吾吾的表示，父母也一并在老宅外守候，希望能见见戚予风。
    老夫人的表情微微收敛，“他们见予风做什么？”
    齐雅低下头，不安的绞着手。她如此沉默，老夫人的脸色渐渐阴沉，心里也自然有了答案。
    “老、老夫人……我知道这叫您很为难，但是他们是我的父母，没有儿女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母随时有生命危险，所以求求您……”
    “我会给齐先生安排其他的安保人员，介绍驱魔名家，戚家与齐家相交多年，这些忙我自然会帮。但是找予风不行，他现在的情绪十分不稳定，因为方绮的事情，现在尤其不能叫他和你父亲见面。”
    齐雅张张口，还想说什么，但老夫人坚决的态度显然不再给她更多余地。
    管家得到老夫人授意，便要就此送齐雅出去，谁知一开门，却撞到门外不知何时出现的僵立的人。
    “小、小少爷……”
    老夫人急忙回头，只见一直闭门不出的戚予风此时正如幽灵般立在门外，瘦的过分的脸颊凹凸着，灰白的毫无神采。
    方绮去世以后，戚予风就一直被老宅严加看管，甚至一度传出重病的新闻。齐雅下意识捂住嘴，不敢把眼前形神落魄的人与那自小温文英俊的竹马联系在一起。老夫人不肯叫戚予风外露的原因，如此也多少说明了。
    老夫人站起身，“予风，你怎么出来了，是有什么事吗？”
    戚予风略有涣散的目光落到屋里两人身上：“我刚才听到，说齐叔叔想见我？”
    “没有的事，”老夫人走到儿子身边，用眼神示意管家将人带走，“我与齐雅说话呢，好一阵子没见她就多聊了一会儿，你大概是听错了。先回房间，我们等下去看你可好？”
    戚予风执拗的站在原地，盯向齐雅。齐雅勉强笑了一下，不敢去正对这道目光。
    “予风——”
    “正好，我也想要见齐叔。”
    老夫人收回手，戚予风坚持的语气叫他多日来第一次有了活人的感觉，仅仅一个迟疑，老夫人就失去了拒绝的时机。
    戚予风很快被带到齐重华面前，与戚予风一样，齐重华的日子也过的十分艰辛，华发憔悴。西竹苑之战后，那只厉鬼便下落不明，在他正想庆幸逃过一劫的时候，可怖的梦魇又再一次卷土重来，鬼影夜夜翻搅的他不得安宁。他和妻子找了无数名家道士、除魔高人，全都束手无策。无奈之下，他又想起了找戚予风求助，方绮虽然之前为此付出了性命，但至少的确给他带来过短暂的平静。
    齐重华夫妇的一席话说出，屋里的境遇急转直下，齐雅脸色苍白的往后退了一步，不敢去看老夫人愤怒的表情，更不敢触碰戚予风半点。
    见戚予风无动于衷，齐重华跨一步拉住戚予风衣袖，浑浊的眼睛因为长时间的熬夜深深凹陷下去：“予风啊，齐叔可是看着你长大的，你不会连这点忙都不帮齐叔吧……你怎么忍心看着齐叔被那只厉鬼活活折磨死！？”
    戚予风无神的望向他，好像一句话也没听进去，又好像全听进去却毫无回应。
    厉鬼祸端，是齐重华冤死的儿子在向父母报仇，也如方绮当时所说，因果轮回报应不爽，这是天理不可违逆，是齐重华此生必须承担的罪责。一旦违逆反抗了，便只有地狱相见。
    该死的，从来都不是方绮，而是齐重华。
    一命抵一命，一人换一人，死亡兑得重生。不该死的人，因此失去了性命，而真正的活者，却从无半分悔意。戚予风现在终于理解了方绮最初的坚持与拒绝，但已是太迟，足足迟了彼此一生。
    久久得不到回应，齐重华忍不住歇斯底里：“戚予风！这就是个无恶不作的厉鬼——你还在犹豫什么，你从小不都是乖巧又懂事的吗！现在你的善良去哪了！难道你、难道你是怪齐叔害死了方绮？因为方绮是为了救齐叔而死，所以你现在就袖手旁观，私心想看着齐叔出丑被害？！”
    齐重华的妻子也跟着抹泪：“予风啊，你叔叔可是自小把你当做亲侄子疼爱的，你怎么能现在胳膊肘往外扭，为了一个外人跟我们挺板呢，你知道你叔叔有多伤心吗？而且你和齐雅、你和齐雅马上就要结婚了，等婚礼一结束，你就要对着我们喊父母了，天底下哪有眼睁睁看着父母受罪的孩子呢？”
    戚予风晃了晃，终于从嘴里挤出第一句话：“我不会跟齐雅结婚。”
    原本只是评述的一句话，放在这个时间点这个场景，就被赋予了全然不同的理解。
    齐重华蓦地跳起：“为什么！说好的两家联姻，你们戚家这是想临时反悔吗！”说罢怒气冲冲的扭向一直冷眼旁观的老夫人，老夫人居然也一言不出，她不出言反对，就是在默许儿子的态度。
    巨大的恐惧攥住齐重华心头——悔婚、断绝关系、那么也就有理由不再救助，戚予风分明是故意要看他活活被折磨死！齐家与戚家一贯交好，什么时候变成这样水火不容的局面了，就因为……因为那个方绮！？
    “他已经死了！”齐重华当着所有人大吼，“人死成灰，你再想什么都没有用了！你现在应该做的，就是好好保护我们，和方绮一样好好保护我们的性命……我们才是你的亲人，你好好看清楚了，其他那些外人根本狗屁都不算——”
    “砰——”
    尖锐的枪声乍然在空气里破碎，齐重华惨叫一声一屁股摔在地上，妻子和齐雅惊呼着把他围住。保镖们闻声闯入进来，飞快控制纷乱的局面。戚予风手上的枪还挂着硝烟不散，颤抖的一枪下去，戚予风胸膛剧烈的起伏，仿佛他才是刚才被击中的人。
    老夫人脸色剧变，她一直默不作声，任由齐重华言语刺激戚予风，是想借此打破儿子死气沉沉的心境，不想最后愈演愈烈反而适得其反。给戚予风防身用的枪，居然差点要了齐重华性命。
    老夫人挡到戚予风面前，“予风，把枪放下。”
    枪管应声滑落到地毯，被保镖飞快收去了。戚予风缓缓的跪倒在地，老夫人微微低头，悲伤的泪痕一点一点将脚下的地毯晕染，将哭泣的人重重包围。
    戚予风呜咽的如同一只失去伴侣的野兽，手指因为冷硬而发白。
    “就是为了这样的人……就是为了救这样的人……我居然让他去赴死……是我亲手把他推上这条死路……”
    老夫人好像叹息了，又好像没有，在保镖们乱哄哄把齐家人带出去的时候，她跪下身，牢牢搂住戚予风，就这样一直抱了很久。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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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回忆戏终于都贴完了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