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孤影拂尘画寒灯  第139章 旧音不识(1)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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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采薇)
    半夜里,风雪歇止了,腊月三十的清晨,推开窗放眼望去尽是一片白皑,晨钟回荡在清寂的空谷之中。
    这一日清晨,越夫人起得晚了,天光大亮时,才从隔壁院子走出来,见我在窗后站着,对我微笑了笑,下山去了。相对这季节来说,她的衣衫太过单薄了些,不过手中有提着暖熏笼,应还好些。半夜风雪止了,外间太静了,反而有些睡不着,
    越夫人的病,已是陈年旧疾。问空静师父,答说越夫人原本每日用药,数年却仍不见有一丝好转,索性不再用药了。
    贪痴嗔妄,心疾难医。空静师父还说了这样一句。
    寒泉寺内有年纪稍小的女尼,从这听说的,则是越夫人心疾可能的原因。五年前,越夫人因病到寒泉寺休养静心,实则是夫家因妾欲要出妻,越夫人因病不得不自请避归山寺静养,远离京城。
    “夫人是因病而不得不离开京城,那么,若我能帮到夫人……”在我还不知道越夫人因病避居山寺的真实缘由时,一日不忍看越夫人吐血喘息的模样,这样对她说道。
    “多谢了,但,就连京城名医也无法医治的。”
    那时我说,“那是因为夫人您没说实话,不是吗?”若是病人有意隐瞒,病又如何好得了?“我学医时日尚短,但有长于医术的友人……”我继续说,她没有打断我,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
    后来,她有一日问我,“他罚你在此处思过,但终有一日,他会来接你,不是吗?”
    她以为穆离让我来这寒泉寺,是罚我来此思过。或许是因她听闻了关于安老将军安祐成叛国被处刑的事,以为只因我是罪臣之女。
    “……怕是不会如此。”我诚实答她。
    若是穆离知晓我的真实身份,事情就更不妙了。并非我的母亲是夕国人,这他大概早就知道……而是我的生身父亲,亦是夕国人。安老爷在临走之前,将这个他保守了多年的秘密告诉了我。
    以穆离他的多疑……我怕是只能一辈子待在此处,甚至,待在更为冷清的地方,绝望地等候他偶尔的怜悯。也或许有一日他会来接我,为了不知什么的目的,但我只希望他不再记起,待周围守备变松了,我再寻隙逃出去。绝望经历了太久,我不能再自弃。
    “你来的那日,我正好在经阁上,不小心看到了……他就站在对面山壁上的小亭内,一直看着你。”越夫人之后又道,告诉了我一个让我有些惊讶的消息。在我进寒泉寺的时候,原来穆离就在远处看着。
    但大概是她误解了。穆离他从不会做多余之事,会出现在这里,我虽不知他到底有何计划谋算,但定非她所想的那般,是为情而来。从前我自作多情,后来早就明白了自己的可笑。
    到了除夕夜,山谷外湖庄那边有烟花,绚烂夺目,短暂的绽放,又恢复长久的空寂。
    越夫人喝了两盏酒后,靠在窗边,闭着眼,呼吸安稳,不觉已是睡着了。我起身关了窗,给她披了毯子。接着穿上厚衣,绕过那两个忙了一日累睡着了的侍女,走出了屋子。
    寺内没什么好逛的,我索性迈步向山下走去。头脑中一瞬闪过念头,想要去山外的湖庄亲眼看一看究竟。但从寒泉寺出去,若无马车,还要走上一段,雪虽然止了,但积雪很厚,大晚上的不好走。再者,他若来了,也会来寻我的么……?
    湖庄内住着的客人是远从夕国而来的人,但在寒泉寺似乎无人知晓湖庄来的究竟是夕国的什么人。毕竟这并非修习佛法的她们所关心的。
    况且,容尘才成为辰王,会这么快就带领使团出使云国么?
    走过第二道山门,绕路向山谷下走去。觉着有些冷,从兜里掏出手套还未戴上,忽然起风了,风就将它吹走了,吹到了山坡下。
    我只得踏着雪往那里追去,走到谷底,拿到了躺在雪上的手套。回身时,却忽然脚底一绊,向前摔去。
    这一跤摔得狗啃泥——雪。整个人直接扑在了雪上,脸上沾了不少雪沫,拿手一抹,方才觉得凉得厉害,赶忙拿手轻轻拍脸,免得冻得坏了。
    我这才想起这里原是一条小溪,入秋之后渐渐干涸,溪底小石子甚多,这会儿被雪盖着了才看不见了。
    忽然附近有男子的笑声传来。
    我抬起头,隔着吐息之间呵出的白气,还有沾在头发、眉毛和睫毛上扑簌簌向下掉落的雪沫,一时没看清站在溪谷对面那边山坡上发出笑声的人。
    可这清澄若空的笑声,和他好像。
    “姑娘还好么?可有受伤?”那人向这边踏雪而来,声音轻缓而清柔。
    我睁大了双眼,定睛看着他,根本再说不出话来。
    除非天下有人和他长得一模一样分毫不差,那么,眼前这个人,真的,真的是他……
    “姑娘还好么?”他走到我面前,又张口问。
    他的声音虽然是透着清柔的,但毫无疑问,却是对着陌生人的,礼貌却又清傲而疏离,就像他此时望着我的担忧神情一样。
    我没有在做梦,我看得清楚,听得清楚。只是怔愣在了原地,定定地望着那一双淡茶色的杏瞳。
    没有一丝一毫逾越应有的礼貌,应该的疏离,以及对我这个陌生女子莫名其妙举动的困惑。
    “本王脸上……有什么吗?”他迟疑着问。
    他自称为本王。
    “你……您是夕国的辰王?”我问,仍紧紧盯着他的双眸。
    “是。请问姑娘是?”他没有回避,眸中的疑惑却是越来越重,甚至还隐隐透着一丝不悦。
    被一个陌生女子盯着看了许久,不悦是自然的。
    我移开视线,望向两人之间的地上。雪地中枯草尚且能得以露出一点末端,可此刻的我却像是被完全埋在了雪下,比刚才摔到雪地里鼻口内进了雪沫还要难受,像是喉咙被冰冷的什么紧紧窒住了,呼吸不得,隐隐生疼。
    “姑娘……真的没事吗?”他迟疑地问,说着伸过手来想要扶我,但在我后退半步的同时,他的手也停在了半空中,又将将收了回去。
    ……这是他成为辰王之后的样子,或许是真的因某些缘由失忆了,不记得曾有过我这么一个人了。
    “本王送姑娘回去?”他问。
    容尘——不,该称为“辰王爷”了。
    “……不必。”我摇头道。
    “过来!”忽然他伸手过来将我带进他的怀里,接着向旁边一跃,我一吓,挣扎着抬起头,见适才我站着的地方,雪地上插着一支利箭。
    有人从山上放冷箭。
    他反应迅速,抽出腰间的匕首向箭来的方向掷了过去,有人声“哎哟”闷叫了一声,接着是在树林里跌跌撞撞的声响——看来是伤得不清,只好逃掉了……?
    他松开手,后退一步,蹙着眉望向我,“那人不是来杀本王,而是来杀你的。你得罪过什么人吗?”
    我吸吸鼻子,视线落在他的右手腕上,只答他:“可能吧。”想杀我的人应该不少,甚至穆离哪一天也可能会因怀疑而起杀心。
    寒冬时穿着甚厚,看不着他的右手腕上的青莲纹身现在怎么样了。不过他能出现在这里,适才的行动依旧敏捷,说明在黑岩城受重伤之后,身子应该恢复得还不错。
    “本王送姑娘回寺里去吧。”他又道。
    我点点头,如今只能答应。难保那个刺客走了之后不会有其他刺客再来,至少回到寒泉寺内更为安全一些。
    “为什么要救我?”我问。
    他看了我一眼,“本王讨厌见血。”
    “……”“不怕得罪云国的什么人吗?也许是云国的某位权贵想要除掉我。”
    他脚步一滞,很快又迈开,眸光平静,甚至清冷透凉,“本王不愿得罪云国,但也不能见死不救。”
    他说这句话时的样子,倒是和从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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